想到那只最后被父亲折断脖颈的鸽子,梁瑭的眼神暗了几分。也许那个男人没有说错,只要是和他产生情感连结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在这世上,毕竟他的命犹如风中火烛,实在是太脆弱了,如果不用“无情”这个罩子罩住,恐怕立时就要去见阎王爷。
可是——
可是只要别人对他有情,不就可以了?
梁瑭感受着手里滑嫩的肌肤,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他再度露出了微笑,只是那笑容看在矜蘅眼里,却像是一只乌鸦张开双翼的模样,莫名地森冷可怖。
梁瑭直视着矜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到:“我说,忍不住就别忍了,继续喜欢我,一直喜欢我,即使到你生命的尽头,你的脑子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矜蘅瞪大双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甩掉了梁瑭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道:“梁瑭你是不是有病啊!我都说了我不会再犯贱再一厢情愿了好不好!而且你这个人也太霸道了!凭什么我只能喜欢你一个人?你又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继续一条道走到黑,继续热脸贴你的冷屁股?!”
这么粗俗不雅的用词都被她喊了出来。
梁瑭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矜蘅在他冷冰冰的视线下不由得就被迫冷静了下来,只能站在原地,气得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梁瑭看了看手上沾染的一点脂粉,眉头轻皱,又拿出了丝帕擦拭手心。矜蘅见此忍不住幸灾乐祸:“哼!让你乱掐我脸!”她又突然反应过来:“哎呀,我的妆不会花了吧?可是我没带靶镜出来,怎么照啊——”
梁瑭擦着指间,睨她一眼,淡淡道:“无妨,还是极为美丽的。”
矜蘅不由得又愣住了,她指着自己道:“你你你、你刚才在夸我?”
梁瑭却没有接话,只是道:“你不是已经喜欢了我十年?那再多几个十年,也不为过吧。”
矜蘅被他气得跳脚,恨恨道:“你说的轻巧!你喜欢一个人十年看看!!”
神情冷淡的男子却只是淡淡道:“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长公主殿下怒喝道:“胡说!那你还和苏挽晴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呢!”
梁瑭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见过一样,不由得道:“怎么?你见过?”
长公主殿下只觉得怒火从心底冲上了头顶,怒道:“怎么没见过?!我蹲在草丛里喂了一晚上蚊子,可不就是为了看你们孤男寡女花前月——”
对上梁瑭那隐含着探究的目光,矜蘅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响。梁瑭看着她垂头不语的样子,冷冷道:“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和宜柔郡主这么亲近过。我没记错的话,今日和她是第一次见面了。你又是怎么蹲在草丛里见到所谓你侬我侬的场面的?”
矜蘅只得小声道:“那个,那个,我不是说了嘛,我做梦梦见的……”总不能说是前世自己亲眼所见吧??
她垂着头,视线里只能看见自己的裙子下摆,却听得头顶上传来的男声淡淡道:“说来,宫宴那时我就想问你了。”
矜蘅想起那时梁瑭确实说过有事要讨教自己,她抬起头来,正对上梁瑭的眼睛,那深似潭水一般的眸子仿佛能把她的灵魂吸进去,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梁瑭道:“你说,梦境究竟是预示未来,还是昭显过去?”
他紧盯着矜蘅的脸,而她在听见这句话时,明显一愣,却又反应极快地垂下眼眸,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梁瑭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收回目光,淡淡道:“既然听不懂,那就算了。只是——我也做了一个奇梦。”
他望向别处,微微眯起眼睛,回忆着那个生动得仿佛现实一般的梦境,即使已经过去数日,却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讶异与惊奇。
“梦中,新皇年幼,我摄政靳凉。”
听到这句话,矜蘅不由得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他:“你说什么?!”
梁瑭再度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淡淡一笑:“就当作我浑说而已,反正只是一个梦而已。不是么?长公主殿下?”
矜蘅愣愣地看着他,只觉得内心慌乱无比。梁瑭做的梦难不成就是她的前世?还是说眼前这个梁瑭其实是前世的梁瑭?抑或者是这个皮囊里另有他人?否则他的言行举止怎么和前世全然不同?
思绪纷乱之时,她却惊觉梁瑭竟俯身贴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不过是梦而已,我还不至于畏惧梦中之事,这现世,必定是在我掌握之中,而非区区一个梦境。”
他的吐息不似他的人那样冰冷,温热的吐息喷洒在矜蘅的耳廓,让她在纷乱思绪中竟觉得梁瑭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
低语不止在她耳边响起,也在她心头响起。
“梦境无需再提,只是你恋慕我之事,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梁瑭拉开距离,看着还在发愣的矜蘅,低低一笑,手中的丝帕仍是塞进了她手里:“那个赝品,早点扔了吧。有我站在这里,你就不许看别的男人。”
矜蘅终于愣愣地顶了一句:“你又不喜欢我,干嘛逼着我喜欢你?”
梁瑭捻起她肩头一缕发丝,轻笑道:“我喜欢。”
梁瑭就这么扔下轻飘飘的三个字,翩翩然又离去了。
矜蘅揉着手里的丝帕,气得皱脸,只是想着他带着低笑说“我喜欢”,心跳到底还是乱了一拍,站在原地纠结了半天。
到底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喜欢她喜欢他?
矜蘅狠狠地剁了跺脚,暗恨自己自作多情——那大冰块就是个死变态,可不就是享受自己苦苦追着他喜欢他的那副模样嘛?!
她看着手里的丝帕,这回倒是没随手丢了,想了想还是塞进了袖子里,只是心里却想着要把这帕子拿给玉榴去擦柜子擦箱子用得脏污至极后,再狠狠甩到梁瑭脸上,恶心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