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作者早石约在上午见面。记事本上写着9:30分字样,可是,9:05的时候.敲门声就不紧不慢地响起来。海若说进来,海若话音未落,就有人推门进来了。此人是个大高个,背一个很大的行军包,风尘仆仆的样子。
海若想,这个人大概就是上月寄来一大包稿子的早石了。海若又想,这个人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海若愣神儿的样子让来者略感尴尬,他嘴角微微往一边歪了一下,想说句什么,可又把那句话和唾沫一起咽了下去。两人正愣着,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三五个同事如潮水般一下子涌进来,把原本空荡荡的房间塞得满满的。他们高声说着话,好象在谈论一件相当兴奋的事情。海若借机站起身来,把客人引进一间小会客室。
他们在荷花形的沙发上坐下来。
“喝不喝水?”海若想起什么似地问。
“哦,不喝。”
“我给你倒一杯吧。”
海若从塑料袋里拿了一只纸杯在饮水机的龙头下接水,由于水接得太满,海若在端过去的时候洒了一点在裙子上,水很快顺着裙子的布纹洇染开来,出现一个奇怪的形状。那一块湿了的裙子,冰凉地贴在大腿上,每动一下都有感觉。
谈到那部书稿,早石显然有些紧张,他用那样一种目光看着海若,好像一个有罪的人在等待法官最后裁决。
这是一部奇书,但是……
千万别说但是
你让我把话说完
但是,我不想听到“但是”
房间里那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使海若觉得怪异,她明明不想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可那个真实的自己却毫不掩饰地在那儿夸夸其谈,否定别人几年的心血之作,海若觉得很难受。但她又不得不说实话,闪烁其词只会使事情越来越糟,使根本没有希望的作者对他们出版社还留有一丝希望。
他们总说“那我回去改改行吗?”
听到这句话,海若心里会更难受。
没想到早石说的却是:
“我的书一个字也不能改。
上午的阳光在他们脸上以很慢地速度移动着,中间有很长时间的断裂,两个人都感到无话说,又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小客厅的外间,就是大办公室,隔着一道木门板,那边不时有嘈杂之声或者暴笑传送过来。
他们被排除在热闹之外。空气像一小片温水似的,把他们包在里面,他们很静,但这种安静是很舒服的,刚才的尴尬和僵涩如一张薄薄的纸片,被人轻轻一抽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