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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蕊 & 蛇 §5

韦晓光的朋友家住在离城较远的地方,那是一片新开辟的别墅区,由于设计的原因,那些房子横平竖直全是同样式样,间距挨得又近,远远望去真像一个挨一个的坟包。

走进室内的感觉还不错,韦晓光的朋友家装饰得富丽堂皇。

客厅没有开灯,黎真隐隐约约看到几对男女正在跳舞。黎真拉了一下韦晓光的的胳膊问道:“哎,客厅怎么这么黑?”

“傻孩子,这叫黑灯舞会。”

黎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人群,她从没参加过这种舞会,心里有些发毛,腾云驾雾般地被一陌生男子拽进怀里,陀螺般地旋转起来。

黎真感觉得到那个男子是在有意贴她的胸脯,她不知道在这种场合下是该拒绝他、躲闪他好呢还是应该不闻不问由着他摆弄,黎真生怕自已大惊小怪让人笑话,可眼前这个人她根本没搞清他是谁呢就让人家这么搂搂抱抱的,是不是显得自己太没斤两了。黎真跳着舞,想法就跟冒泡一样串串地往上拱,整个人显得很软很柔,对手并不知道那是因为她走神造成的,还以为她很会配合,就更加大胆地用了一点力。黎真被人这样紧拥着原地打转,她不知道要到第几支舞曲才能落到带她来这里的韦晓光手里,她甚至怀疑韦晓光把她引诱到这里,自己却像谜一样地消失了,因为黑暗中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

音乐使她迷乱,黑暗中的音乐像无边的海,黎真的一颗心跟着上下起伏、左右翻腾,她很快喜欢上了这种漫无目的的旋转。每个人跟每个人旋转的方式不同,手势、抚摸也都各不相同,但是有一点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全都紧紧地抵住她膨胀的胸脯,那种仿佛是不经意的抵压、碰撞使人兴奋,也使人变得柔软、随和,飘飘欲仙。

在一首美国白人歌手唱的《我爱你,宝贝》中,黎真又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宝贝”,黎真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凭直觉黎真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他,他也像别人那样把她抱得紧紧的,只是他的手摆放的位置较低,在黎真腰部以下,他一定是个跳“贴面”的老手,一上来就是那样得心应手。后来他们又跳了另外一首曲子,叫做《从天空来到地面》,他们疯狂跳舞什么也不想,四周的一切潜在黑暗里,好像不存在一样,渐渐地那人把手移到前面来了,那人的手骨节突出,力气很大,他一边跳舞还一边伏在黎真耳边轻轻说着话,说的到底是什么黎真一句也没听清,只听得唱歌的人一直在说“耶、耶、耶……”

黎真这天晚上就是被这个“耶耶耶”送回家的,韦晓光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耶耶耶”跟黎真开玩笑说:“你别找他了,他在另外一个房间里跟女孩亲热呢。”

虽是一句玩笑话,却让黎真难以下咽,一路上闷闷不乐,坐在一个男人身边,想着另一个男人。如果人和人没什么区别,跟谁都能来那么一下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呢。送她那人好心安慰她,见她绷着一张脸一路不做声,也就不再自找没趣了。出租车里开着收音机,正播着一档午夜节目,黎真听到那种既忧伤又欢快的午夜蓝调,觉得这种调子颇能代表她此刻的心境,说不出是喜是悲,“既忧伤又快乐”,黎真在黑暗中惨笑着对自己说,我这一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呀?

路很远,黎真的男伴问她冷不冷,黎真反问道,你说我冷不冷?那人说你这样问我就一定是冷啰。

黎真侧过脸来看窗外,窗外一片冷清。

第二天一大早黎真就对韦晓光没好脸色看,用茶杯和茶杯盖在玻璃台板上摔摔打打,弄出十分刺耳的声响。韦晓光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就用半开玩笑的语调对她说道:

“茶杯不想要了是怎么着?”

黎真不理,仍在制造噪音,并故意把开水泼洒到桌上,差一点弄湿了计算机键盘。

“你要是真不想要了也别这么着,”他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道,“那机器可是公家的。”

黎真白他一眼,知道韦晓光是在激她火,逼她同他说话,黎真想你越是逼我我越不搭理你.。黎真继续乓乓乒乒做她的事,等着把韦晓光逗急了过来哄她。韦晓光果然从桌子后面绕出来,绕到黎真身后,双手合掌抱了她一下,被黎真推开了,干巴巴冷冰冰地冲他吼道: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讨厌!”

韦晓光想这是什么地方?这不就是咱俩的办公室吗?咱俩不就在这地方好上的吗?办事员要是没来,咱俩就可以公开的地谈情说爱;办事员要是来了,咱俩就打开电脑用计算机调情,咱俩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少呀?

黎真要是真是使起小性子来.比谁都拗,她可以一整天为一件小事呕气,不吃不喝也不理人,眼神直不楞登地在那儿犯劲儿,你根本搞不清她那样傻乎乎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她的视线范围非常之小,通常只看到眼前那么一小块,她做什么事都以自我为中心,从来不考虑别人。她是那种被男人宠坏了的女人,动不动就要做出点姿态来给人看,示威似的。

韦晓光知道她这是摆给自己看的,偏就不理她这一茬,不吃她这一套,他知道这是治疗女人小脾气的最好方法,他对女人的事了如指掌,他也知道黎真是在为什么事跟自己过不去,昨天晚上他一到朋友家就遇上一个过去的女友,这女孩新近傍上一超级大款,据说是某国际公司在中国的总代理。韦晓光和这女友过去有过那么一段,这次重逢就像一杯续上的旧茶,淡是淡了些,总还有些味道。

女孩不由分说拉她到外面参观她今年新买的新款跑车,大红色的,既使在黑夜里也显得特别扎眼。

女孩拉他车内坐坐.,并表演各种功能给他看。韦晓光对汽车一窍不通,看了也是白看,倒是对女人有些研究,三句两句就能把对方说得自动跑进自己怀里来。

“你好像比过去胖了一点儿,”他一边像外科医生似地触探着她的身体一边喃喃自语,因为脑子里还牵挂着屋里的黎真,他显得有点儿三心二意,又极力掩示着,弄得头上直冒汗。

等他和女孩亲热够了,回到舞会现场,黎真已经不见了。

“碰到个熟人,”韦晓光这样对黎真解释说,“我们就一块在外面聊了会儿。”

“是嘛,我昨天晚上玩得也很高兴。”黎真故意这么说。

“你玩得高兴就好。”

不知怎么,黎真觉得眼前这个人从“韦晓光”一下子又变回“上司”了。

黎真把乳间那尊一直让她心神不定的平安佛从脖子上摘下来,放在上司桌子上。

“结束了?”他问。

“结束了。”她答。

黎真看到那尊指甲盖大小的用红线串着的平安佛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亮,那光亮笔直锋利地刺进她心底,仿佛有人用带刺的探针扎进她心脏,并且用力搅着动着,让她感到彻骨的疼痛。她想到自己本想闹点小脾气,没想到反倒弄巧成拙弄成现在这种局面,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想要收也收不回来了,只好由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