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爱读国文小说中的一个。读他的小说，可资咀嚼，可发深想，他追求的是人生中的真诚，这追求中，藏着他的痛苦，深沉的痛苦成了他作品中的艺术美，《月食》如此，《冬天里的春天》更是如此。不消说，只有作家的坎坷经历，方能形成如此丰厚的心路历程。

我尤喜国文的表现手段，他并不以忠实地描摹客体状态的外观真实为满足，在情节的描绘变化中，他每以象征的隐喻，晓示事态的真实内涵，用人物内在心绪的跳动以表现复杂的性格变化。

这是风格，风格总是为作家所独有的。即令是近年他所写的《电梯谋杀案》，乍看起来似乎是一部侦破小说，里面也确有一些具有诙谐色彩的侦查情节，然而这不是侦破小说，它其实是写了当代人世中种种心态，小说所表达的，依然是写正直者的对爱情与艺术的苦苦追求，但逃不出权谋者算计的毒手。说这是很真实的故事罢，未必是，幽默、象征与荒诞的笔触，告知着读者细心去观察作家所用的一番心思。

国文曾说过：“我主张现实主义，但也不必死抱住这棵大树”。说得很好。庞杂多变的生活必然地使得作家去择取多种的表现方法。

今年年初我约请国文为本丛书写一本稿子，他慨然应允。我收到他的这本《都市的黄昏》后，匆匆披阅，就感到它的分量。当今社会五光十色的变幻，他竟知晓得如此众多，每一段虽是疏朗不密的情节故事，但写出了世态的真相。文字精练，亦庄亦谐，一如他生前的文学观，叙写中有他的观察思考方位，自然留下更多的空白是让读者去细细辨识。

国文一再嘱我为本书写一短序，其实我不过是他的一个读者罢了，所不同的是在未成书前我已先睹为快。我想，读者在这里获得的，将不止是在社会天空中作一番遨游，领略内中的悲欢离合之情，掩卷之余，更将给你带来不尽的沉思。

洁泯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