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裸体我和石松无形的银河一巫美丽是在下午4点登门拜访的,那时候我刚刚洗完头发,正在镜前梳理它们,我的头发浓密、油黑,留得又直又长,是别的女人羡慕的头发。但我也有我的烦恼,我必须在白天洗头发,如果到了晚上又累又困,就尽量不要把头发弄湿,这三千烦恼丝如果湿了,会变成一大团麻烦,无法收拾。
现在,我正飘着一头清香的头发坐在镜前,门铃就响了。
我不知道这个时间谁会来。
我在门镜里张望一番,结果看到一个睫毛长长的妖艳女人。
“开门啊,我是巫美丽!”她在门外“梆梆”敲着门,从变形的镜子望出去,就像一个不顾一切的女强盗。
女强盗手里拎着塑料袋,踉踉跄跄走进门来。她脸上化着浓妆,戴着最新装备的假睫毛,她要不说她是巫美丽,我还真有点不敢认了。其实,我跟她并不算太熟,她是我的书商安栋的朋友,上次在深圳一起玩,这才熟起来。
巫美丽坐在沙发上,脚前堆满了塑料袋。“我听说你现在闭门不出,你这又是何必呢?”又说:“我到超市给你买了一大堆吃的东西,哎呀,累死我了。”
我泡了一杯茶给她,并把塑料袋里的速冻饺子之类拿到冰箱里冻起来。
“巫美丽,我把买东西的钱给你吧?”
“哎呀,你怎么这么见外呀,朋友间有困难,帮一把还不是应该的。哎,我说,你以后就这样闭门不出了呀?”
我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太阳已经偏西了,客厅里有一扇朝西的落地窗,以前我常站在窗口,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落日,最近却没有那种的心情了。巫美丽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喝茶,不时瞟一眼窗外的景色,然后从小包里摸出一盒烟来吸,皱着眉头说了句“你的烟灰缸不错”。
她的声音被烟雾截成一段一段的,记得起来的有以下几句:其实……以前我也经历过。
我也曾不敢出门。
时间将会医治好一切。
巫美丽走了之后,我发现她把一本画册留在乳黄色的沙发上。
晚上10点钟以后,我一个人到楼下去散步。已经好几天没下楼了,走在楼梯上腿直发软。因为录像带的事,近来生活很不正常,白天不能上“热舞天堂”去锻炼,下午不能上超市买东西,总担心有人会看见我。
曾经偷偷去过一次超市,围着大围巾戴着大墨镜,这副扮相使我想起在深圳看到的女明星夏雨薇。
我在深圳机场遭到记者围攻,随后我又和被我在文章里骂过的女明星同住在一家饭店,不知这两件事是偶然巧合呢,还是有某种内在联系。我戴了一款和夏雨薇一模一样的墨镜去超市,觉得很滑稽。
除了这一次化妆去超市,就再也没下过楼。来到楼下,我尽情地呼吸新鲜空气,已经很晚了,楼下行人很少,前面不远处有个灯光球场还亮着灯,只是球场上空无一人,所有的篮球架都空着。球场上空的白色灯光白得不正,白中宛若加了砒霜一般,每次走到那种灯光下,都像沐浴在有毒的水银之中,面色惨白,嘴唇发青。
我在惨白的灯光下散步。
有人在不远处的一幢楼房里唱歌。
歌声像女鬼一样从高楼上飘下来。
很快地,我走到树的暗影中去了。
夜晚散步被人跟踪还是第一次,过程很简单,不远处有人的影子,在我还没看清的时候,那影子忽然开口说话。他说:“喂,你过来。”
我快步往回走,他一直在后面跟着我,并且脚步“哒哒”越来越快。我害怕极了,觉得那人很快就会追上来,追上来之后,照准我的肩“嘎吧”就是一口。我回过头,发现那张人脸变成狼脸。
一个人散步的经历并不愉快,亮处如水银,暗处如陷阱。狼脸男人已经不见了,可我也没了散步的兴致,匆匆上楼,打开电脑,在网络上浏览一番。
我并不是每天都上网,连电视新闻都不是每天看,报纸看得更少,我不希望每天浸泡在大量过剩信息里,让“毒素”入侵我的身体,变成一个“新闻中毒者”。
很多男士都是“新闻中毒者”,他们每天翻阅大量报纸,并把持着鼠标在网上转来转去,结果脑袋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变得沉甸甸的,沉重而又无用。
好几天没有进入网络,这才发现网上已爆发了战争。
很多人都在争吵,话题是关于我与女明星的是是非非,祸是这样惹起的:我最近写了一篇“酷评”文章,批评了女明星夏雨薇的表演,网上就跟疯了似的,出现了一批狂骂我的人,有个女的振臂一呼,号召大家都不要买我的书(很可惜我的书因为录像带事件的炒作,销量一路攀升,让这个狂骂我的人失望了吧)。
夏雨薇。
我眼前浮现出那个戴大墨镜的女子,她在深圳酒店明晃晃的大堂里一晃而过。
羊岩已经失踪了。
出事后我用各种方式同他联络,结果都告失败。我曾多次打电话到红棉店里,问她有没有见过羊岩。红棉说我还找他呢,但他的公司已经搬了,手机一直不开,住处和办公室的电话全变了。
隔着电话线,我隐隐约约听到红棉店里不断传来《味道》那首歌: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烟草烟味道记忆中爱的味道。
我说,红棉,你能不能把店里的音乐关掉?
红棉的声音在电话里变得更有些古怪,她说,干嘛要关掉,客人喜欢听呢。
我沉默。这种沉默把时间拉长了。她说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说没什么,要是羊岩在你店里出现的话,拜托通知我一声。
挂上电话,终于可以逃脱那种声音,但说实话,我心里很难受,我的确记起了某种味道,眼前总是不断出现我和羊岩在一起时的情景:
金黄色的房子,漂亮的壁灯,我看见一个女人正坐在里面,她屈起一条腿来坐在床上,床单是白色的。我看见女人的正面,由于光线关系,她的皮肤像镀上一层金属,男人隐在光线的暗处,只看见他的两只手在那施了铂金的表面游走。女人发出叹息一样的呻吟声,那个女人,时儿是录像带里的女人,时儿又变成巫美丽留在乳黄色沙发上的那个女人。
巫美丽留在沙发上的是一本写真集,书名叫做《巫美丽人体艺术写真》,是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巫美丽把它留在沙发上,然后转身离去,她吸过的烟还在烟碟里袅袅地冒着青烟。
在青烟里我看到巫美丽的裸体,断断续续我想起她说过的话来:
其实……我以前也经历过。
我也曾不敢出门。
时间将会医治好一切。
在巫美丽的写真集里,有一幅彩绘的裸体照片引起我的注意,她的胸部是两朵不对称的花朵,腰部缠绕着凌乱的枝蔓,阴部开出一朵硕大的黑色蝴蝶,想必随着她修长双腿的开合,那蝴蝶翅膀会像真蝴蝶那样扇动起来。
打开计算机,上了一会儿网。
网上的人还在对骂,总算有站在我这一边的读者了,但夏雨薇的影迷似乎更多,这场战争变成了影迷和读者的战争,我无所谓,关掉开关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中午,我化妆去了红棉的店。
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很久不穿的黑长风衣,哗啦一抖,天空被遮掉一半。好大的一件衣服,我都想起来当时是在怎样的心境、在什么地方买下这件衣服的,只记得每回整理衣柜,都嫌这件风衣太占地儿,每年春秋两季很短,什么都还来不及穿,那个季节就已经过去了。
长风衣、暗绿头巾以及大墨镜,这三件装备把我包裹得严严实实,我相信就是我父母在街上看到我,他们也认不出来。外面的树已经开始掉叶子了,风不断地掀动我长风衣的下摆,发出旗帜般的“噗噗”声。
在这样晴朗的秋天的中午,懒洋洋在走在街上,真是一种享受,要是没有录像带那件事该多好啊,每天在“热舞天堂”里跳舞,然后在小店里买馄饨皮,回家给自己做午饭。
街上的人行色匆匆,没人注意我这种怪异打扮。
我停在路边马路牙子上,打车。
开来一辆绿色出租车,这种颜色的出租车倒不多见。
上了车,司机说:
“你病了?”
“没有啊。”
“捂那么严实,我还以为你病了呢。”
“我在做逃跑游戏,不想让我男朋友认出我。”
司机善解人意地说:“那咱们开快点。”
调频台传来戴佩妮的《醒了两年,睡了两年》和王力宏的《安全感》,其中有一句“曾经爱得那么狂野……”很合我心境。羊岩到底去了哪里?石松的任务何时才能完成,我又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一切呢。张信哲的《已经结束了吗》在车内响起,已经结束了吗爱情最坏的说法握着冰冷的电话没人回答——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石松已经知道录像带的事了。
“哎唷唷,让我看看,这个外星人是谁呀?”
“妖艳红棉”店里里飘出一个声音,就像晴天里从天上掉下个可人的红苹果,砸在我头上。
“你吓死了我。”
我像特务似地闪身进门,并且回过头来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我。
红棉推了我一把,眼睛亮亮地看着我:“放心,我这儿可没有偷拍你。”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哎哎哎,对不起对不起。”红棉说,“中午我请你吃饭。”
“哪还有情绪吃饭,愁都快愁死了。”
我坐到店里的一张椅子上,满眼的华丽衣服向我拥过来,忽然好想躺在衣服堆里美美地睡上一觉,华丽的衣服遮蔽着我,没人看得见我。
我俩到“妖艳红棉”对面的一家餐馆去吃饭。餐馆在二楼,人少清静些,谈起话来比较方便。这是一家讲究情调的餐馆,桌上摆着讲究的餐具,周围三三两两坐着用餐的人,也都谈吐文雅,衣着体面。
我们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以免有人认出我。
我说:“我一定要查出那个在旅馆偷拍的人。”
她说:“是事先把摄像机放进房间,一切都准备好的吧?”
我说:“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她说:“你现在查得有眉目了吗?”
我说:“我怀疑是巫美丽。”
正谈到巫美丽,忽然觉得有银白色的闪电从头顶噼里啪啦掉下来,我下意识地用手挡脸,可是,已经晚了,有个乌黑的、会嘎啦嘎啦响的镜头,正毫不犹豫地对准我猛拍。
红棉对着镜头后面那个男衣人道:“哎我说,干什么呢你?”
“对不起,对不起。”说话的同时,闪光灯又闪了几下,那张乌青的脸才从镜头后面移出来,“本人是小报记者史海全。”
这个自称“小报记者史海全”的人,放下相机哆里哆嗦满身捉虱子似地将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这才摸出一张印满头衔的名片。想了一下,又从兜里摸出一张,说:“二位小姐,这是我的名片。”
红棉翻着白眼对他。
红棉说:“你是谁呀?谁认识你呀?你没事瞎拍什么呀?”
小报记者用手指着我的鼻尖,由于兴奋,他的声音变得逼尖:“她就是玫瑰吧?录像带里那个女人,我正到处找她呢,没想到她撞我枪口上了。”
我看见那个叫史海全的男人,脸上长满红得就快要爆出血来的青春痘。红棉和他吵架,扬言要摔他的相机,他却一点也不示弱,他说他是《咖啡时间》报的记者,有权报道读者感兴趣的人和事,特别是桃色新闻、女作家风流韵事大曝光之类,这些都是读者感兴趣的。我看见红棉气得拍桌子,桌上的汤汤水水歪斜着,有点滴洒到地下去。
男侍飞快地跑过来,不知所措地张望着。
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夜里,调频台传来齐秦的新歌,歌名没有听清楚,其中有一句很让我心里一动,他唱道:“黑夜的黑是被谁抹黑”。窗外的黑正是这样,黑得透彻,夜空里一颗星都没有。
刚刚洗完澡,房间里有点冷,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不时地喝着。茶是三天前在超市前的茶庄里买的,200元一斤的西湖龙井,却一点也没有龙井的味儿,也就是一般的绿茶吧。茶这东西最难买,又不能抓一把来尝尝。推销茶的营业员总是热情过剩,说什么“当然是新茶啦,不信您闻闻看。”她也知道顾客一般也闻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顾客一般低下头来闻,就不好意思不买。这样,他们就可以把什么茶都当龙井茶买了。
我一边喝着茶,一边靠在床头翻看那本裸体画册。
巫美丽的裸体使我看到了许多隐时间背后的东西,那次深圳之行,她带了大批的衣服乘飞机,有没有带画册里穿的这件华丽滚边的透明睡衣呢?画面上的她,仰头站立着,左边那只乳房很顽皮地从领口逃出来,在柔和的灯光下,她的脸和她的左乳呈现出柔软明亮的色泽,我想像着和她共处同一空间的安栋,正从某一最佳角度,凝望着半裸的美女。
他们房间的灯光调到恰到好处,他们一个刚刚洗完澡,另一个正坐在镜前修指甲。他们说:“玫瑰那个傻瓜该不会来敲门吧?”
另一个说:“不会吧,她肯定到楼下酒吧玩去了。”
此时,我正坐在楼下酒吧里,远远看见一个戴墨镜的女子急匆匆地奔向电梯。
5分钟之后,有人告诉我,那人就是女明星夏雨薇。
我在看一个爱情片,美国电影。
通常在午夜能看到合胃口的影片,可惜没有看到开头,不知道片名和演员。我看到他们的时候,男人和女人正在吵架,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女人行走的速度很快,她拐弯,她上楼梯,她拿出钥匙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可是,走进那个房间,她的脸变成了巫美丽的脸。
巫美丽正站在一排具有中式风格的木柜前脱她的衣服,丝绸浴袍像水一样堆在她脚前。她把她的脚拔出来。他们做爱的时候,镜头拍到了他们的脚,很美的一组镜头,把男人女人缠绕在一起的腿拍得美轮美奂。镜头再移回来的时候,巫美丽的脸变成了女主角的脸,那是一个大嘴的美国女人,我总是记不住她的名字。
我越来越觉得巫美丽这个女人很可疑,她是安栋的朋友,到旅馆偷拍录像带的事,很可能跟她有关。说不定,巫美丽就是主谋和行动者。
在一个刮风的晚上,石松突然回来了。
晚饭后,我一直呆在书房里写东西,编辑向我约了篇写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对中国女作家影响的文章,我一边喝着茶一边翻资料,近来状态不太好,“桃色新闻”搅乱了我的生活,时常神情恍惚,陷入臆想的境地不能自己。
文章周末必须交稿,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好容易在书桌旁静下心来,那边门铃倒又响起来。
开门。
门口无人。
楼道里黑洞洞的,风灌了进来,吹得我挂在门口的黑风衣晃动不止,就像一个巨大阴影,很快就要将我罩住,从头到脚。
我忽然想起可能是《咖啡时间》的记者史海全,自从那天他搅了我和红棉中午的饭局,此人就在我眼前不断出现,有时我下楼去买一听可乐,看见他站在街口跟我打招呼。过不了多一会儿,又出现在我家阳台底下,晃来晃去令人生厌。
一只黑皮箱孤零零站在门口。
我认出那是石松的密码箱。
“你又忘记取奶了吧?”
石松手里拎着一袋鲜奶,出现在楼梯拐角处。他还是老习惯,回来先去看牛奶箱,因为我总是不记得取奶,有时隔夜才发现,奶已经坏了。
他进门,连门都来不及关好,把袋奶随手放在餐桌上,用手搂住我,从来没有这么紧过(我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虽然石松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可我还是觉得我们中间隔着什么,风把门“砰”地一声吹开了,冷风在我们中间浩浩荡荡地通过,像在提醒我,我和石松之间已隔着一道无形的银河。
“工作怎么样?”
“好。”
“那项秘密任务完成了?”
“是。”
“可以休息一段?”
“是。”
“那,你先洗澡?”
“好。”
石松就是这样,说话像发电报。风从我们中间经过,我关好了门,并且牢牢地上了锁。想找个合适的时间跟他聊聊那桩“桃色新闻”,怎么说呢,不管他听说了什么,我想我还是认真跟他谈谈为好。
石松在浴室洗澡的时候,我膝盖上放着一本杜拉斯,眼睛却盯着横在房间中央的那只密码箱。
他在浴室开着热水龙头,那种“哗啦哗啦”流水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真实存在。
一个人生活惯了,不习惯再有别的什么声音,有一次,浴室的水龙头没关好,我在书房写东西,竖起耳朵来听了好久,疑心房间里有人,打电话给红棉,说了一通自己吓唬自己的话。15分钟之后,红棉带着她的男朋友风风火火赶到,结果自然是虚惊一场,三个人又到外面吃夜宵,搞到好晚才回家。
一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和石松这种动荡的生活。既然他一开始就说他有很重要的秘密工作要做,我就不想多问他什么了。有一种人,把工作看得高于一切,别的都无所谓,怎么着都无所谓,什么都不无所谓,甚至,连生命死去都无所谓。
石松就是这类人,他们被一般人称作“工作狂”。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用行动证明他喜欢我。
他穿着竖条条的睡衣,很淡的条纹,底色是浅灰的,里面有很红很细的一个条纹夹在条纹里。这套睡衣是我亲手到商店里为他挑选的,当时心情很复杂,不知道我会跟这个男人好多久,他没把握,我也没有把握。
石松一回来,什么都变了,就连房间里的空气都变了。音响里出来的声音,是一个舒缓抒情的男声,他就像石松看不见的另一条影子,充斥着这个家。温暖的热风空调,直到他回来才想起来打开,在此之前,书房很冷,却一直想不起空调的热风挡那档子事来。那篇关于杜拉斯的文章,在寒冷中写了两个晚上,整个人都快冷僵了。谁也没想到十月底天会变得这么冷,窗外的树叶并没有掉,什么都还没有改变,只有温度忽然间变了脸。
气候越来越不正常了,从暴热到暴冷,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男人回来了,一切都变得温暖而模糊起来,音乐和空气是暖色调的,他的手是暖色调的,他的脸坚毅而又温暖,可以想象在危险而又神秘的丛林中穿梭之后,他平静下来,躺到了这里,就在我身边,我舒服的大床上。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桃色新闻”的事说出来。
他就在我身边,穿着宽松的睡衣,靠在床上看报纸。其实,这是一个机会,我应该及时把我和羊岩之间的事告诉石松,因为外面已传得沸沸扬扬,石松可能很快就会知道,因为这桩“桃色新闻”,安栋做的书《柔和》的销售量,已上升了几个百分点,我已经拿到两笔很大的稿费。事情有结果非常怪诞,就好像我跟安栋是同谋似的。
“你快去洗,我等着你。”
石松的脸仍埋在报纸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