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完之后呢？”许冽语气平静地追问。

“审出来之后，自然是抓住上线的把柄把下线往死里折腾。如此，大人就能再收几把万民伞，晋升上官指日可待。”沈柯忽然想到了什么，面带笑意。

“抓住上线的把柄，把下线往死里折腾……这主意好，深得吾心！”许冽瞧着她，眼里满是欣赏：“二般的女子果然不同一般。”

“谢大人夸奖！”沈柯表面上恭恭敬敬，心里却在翻白眼，这事儿，没有半点技术含量，打黑最重要的是打掉保护伞，可你只是个小小县令，自保尚且艰难，手倒是喜欢往上伸。

晚上，许山回来，红光满面，沈柯一看：“人抓住了？瞧把你高兴的！

“抓住了！不但抓住了他，我还抓了他贩卖假钱的现行！好家伙！十两一淀的元宝，足足二十淀，全是滚铅的，连镀银都没有，筒直丧心病狂！”

“私铸假钱？这可是重罪啊！”沈柯心头一跳：制售假钞无论什么朝代，都是杀头的罪。

“可不是咋的，这小子算是活到头了，斩立决是跑不了了，没准还会株连三族。”许山哈哈大笑道：“我先去回了大人，一会儿再来与你说，今天可精彩了！”

然而，许冽直接把她给叫了去一起听汇报，完了对许山说：“明天送沈柯去见柯世杰，听听他说什么，你陪着。”

沈柯愣，许山愣，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大人是让民女去审？”沈柯有些惊讶地瞧着他。

“对啊，你去，就按照你说的，抓住上线的把柄，把下线往死里整。我动不了，你是生面孔，他必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去问，能问出更多。”许冽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大人，您是认真的？”沈柯有些激动心说我上辈子是刑警啊！虽然制售假钞归经侦管，但这柯世杰身上，肯定有人命官司，而且还不少，没想到这辈子这么曲折，生成了村姑做了厨娘，最后竟还能干回老本行！

许冽见姑娘一瞬间红了脸，知道她兴奋了，眸中染了笑意：“当然是真的，你只管放心去，许山和许爽护着你，想怎么问都行。”

“那行，不过，要我问，我可有条件。事先的调查你们做仔细了吗？”沈柯忽然严肃道。

“你到那边坐了，许山去叫许爽许羽进来，你们把所有查到的一五一十，都告诉她，我听着。”许冽吩咐道。

“等等，找个会写字的，准备纸笔。”沈柯补充了一句。

“你明明会写字。”许冽咕哌了一句。

“我字丑，而且长篇大论的，写着费劲。”沈柯嘿嘿一笑：“大人觉着，那份菜谱的字，丑吗？”

“的确丑得很，好歹能看懂，你跟谁学的？怎么没好好学？”许冽好奇地问：“在你们村”，你应该是独一份吧？”

“我跟我爹学的，我娘身子弱，我爹原没指望我有弟弟，他曾在醉香楼做过帮厨，需要认得几个字儿，因着没正经学过，所以水平也就那样了。”沈柯半真半假地编着瞎话。

许冽点点头：“怪不得你小小年纪也能写菜谱。”

“那可不，我爹都交给我了。”沈柯松了一口气。

“回头有空暇，我找几张帖给你，练练字。”许冽忽然道。

“我……这……这……我，我就一厨娘，练字就不必了吧……”沈柯一听，脸色立马苦瓜。

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毛笔字，一提笔，那手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受控制。

大学里补考了一次，才勉勉强强把等级考试过了。为了这事儿，她那书法爱好者老爸没少批评她，说她一个姑娘家，字写得跟狗爬似的真没脸见人。

“必须练，练不好，罚俸！”许冽总算找着姑娘弱点了，一本正经道。

“我……我……”沈柯有苦难言。

正在沈柯坐立不安的档口，许山等三人进来，许羽手上捧着笔墨纸砚。

沈柯一见如蒙大赦：“来来来，快与我说说，这柯世杰的祖宗十八代。”

三人面面相觑：“祖宗十八代？”

沈柯一拍脑门：“柯世杰的三层关系：亲缘关系，父母兄弟，亲的，堂的，表的都算。社会关系：他有什么狐朋狗友，无论是穿开裆裤的发小还是喝过一顿酒的点头之交，近的远的都算。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工作关系，这里说的工作，不仅仅是和丰雅苑，还有他的各种买卖，比如贩卖假钱，你们懂？”

“懂懂懂！”三人齐齐点头。

“可是，那么多人，一个个去查，那不是大海捞针？有必要吗？”许羽质疑道。

“柯世杰被抓了现行，所以他做了什么，在哪儿做的，什么时候做的，都不重要。那么重要的是啥？是人，谁们一起做的？银子谁给的？卖给谁？柯世杰是通过谁认识的给银子的人，又是通过谁认识的买家？事儿是人办的，只要是盯着人了，还愁不知道他是怎么办成的吗？这个案子，咱们还得从头捌饬，你们三个，先把岷山那起案子人物关系给我说说。”沈柯一说起案子来，立马头头是道。

床上躺着的许冽身子微侧，津津有味地听着。这丫头想问题的思路，与我基本一致，没想到大杨村这么偏远的地方，还能给他捡着这么一宝贝，二般的姑娘，真是有趣。

沈柯可不管许冽想什么，她一边听三人讲述案情，一边问问题，一边还要吩咐许羽把她在意的点写下来。四人合计来合计去，一不留神一个时辰过去了。三人都没感觉，床上的许冽感觉到了，因为他忽然尿急了。

“先停一下，我有点饿了，沈柯，今天备宵夜了吗？”许冽不能明说尿急，故意问道。

“备了，汤圆，蜜枣馅儿的，我去煮来。你们等着，一人一碗，吃了继续。”沈柯起身就往外走。

等他出去，许冽才吩咐许羽帮他解决生理问题。解决完了吩咐道：“明儿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给我把嘴闭紧了。你们只管护着她，她想怎么问都由着她，她想动刑也随她，只看着点儿别让她把人弄死了，毕竟是个小姑娘，杀兔子和杀人，到底不一样。”

三人齐齐点头：“主子放心，牢里早已经打点好了，如今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做事情方便多了。”

“嗯……不过是条小杂鱼。不过，明日若真问出点儿什么，你们都机灵点儿。”许冽还是有点不放心。

“是，主子，属下必不让沈姑娘冒风险。”三人都极懂规矩。

不多时，沈柯端着一碗汤圆进来：“已经好了，你们自己去盛。”

三人没想到真有自己的份儿，望了望主子，见他点头，一溜烟儿跑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