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牢里监督狱卒录口供的许山和许爽听说沈柯要回去了,顿觉惊讶,过来见她神情落寞还以为她累着了,许山便说:“牢里如今没什么事,只是抄家的队伍都没回来……姑娘若是累了,我们送姑娘回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盯着吧。”
“行,你们盯着,晚上把抄家单子拿回来给大人过目。先送我回去吧。”沈柯一秒钟都不想待在这儿。
回到许府,沈柯没有第一时间去向许冽汇报工作,而是转身进了厨房,给自己烧洗澡水。
她有个习惯,遇到心情不好或者感觉工作压力太大的时候,挤出时间泡个热水澡。
里面躺着的许冽在她一进门的时候就知道她回来了,心里有些高兴,虽然他已经吃过饭了,可她能在大中午的赶回来,说明在她心里,伺候他吃饭最重要。
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然而等了又等,不见她来见自己,许冽觉得不对了,命许羽去问,却被告知姑娘在沐浴。
他恍然,对啊,去过牢里,回来自然是要先洗澡的。
于是命令自己再耐心些,约摸等了有一个时辰,沈柯才姗姗来迟。
许冽叫了他,眉头一皱:“若是累了,便让许山过来,你……”
沈柯理了理微湿的头发:“我没事,只是有些难过。方才我审了鲁秦氏,问出了一些东西。”
“问出了她帮苏家采买少女的事?”许冽心下一沉。
“还有帮柯世杰调教瘦马,弄死了两个。”沈柯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于是你心里难受了,逃回来了?”许冽明知故问。
“我知道这种人这种事你见多了,其实我也见多了,当初若不是我打了出去,今天我有可能便是乱坟岗里的一具枯尸,但我打出来了,所以我不可怜……”沈柯心里堵得厉害,不知怎么,见了许冽就想起他说可怜不可怜的话来,一发不可收拾。
“你在难过什么?为了那些死了的少女?还是为了被她卖出去的婴孩?鲁秦氏已经落网,你审了她,根据她的口供判个腰斩绰绰有余,这是你能做的所有的事了,还难过什么?”
“我……”沈柯语塞,是她感情用事了。
“沈柯,若是害怕,我便收回成命,你只做个厨娘可好?”许冽的声音是他从未有过的温和,仿佛真的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可听在沈柯耳朵里却似听到了一声惊雷:“能不能干?不能干滚蛋!”她们队长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每次发现她情绪不对,第一句话就是问她能不能干。
她自然不会回答不能,于是“能”字出口就要摒弃一切杂念。
这会儿,许冽的“关心”无异于又在问她能不能干。
“对不起,是我感情用事,我改!”沈柯低声说。
“你若真感情用事,她已经死了,可她还活着对吗?”许冽看着她,目光平和:“沈柯,你为什么道歉?错哪儿了?”
“我……”沈柯语塞。
“嗯哼!”许羽端着盘子进来,看见沈柯在,立刻堆起了笑脸,张了张嘴。
沈柯一看,就知道许冽该换药了,正想告辞出去,许冽先开口了:“留下来帮我换药。”
许羽闻言放下盘子做了个揖就出去了。沈柯走过来:“大人,许羽比我力气大,换得快些。”
“他力气大?你看看!”许冽毫不避讳地掀开被子。沈柯一瞧,原本缠得好好的綳带散开了。
外面许羽:方才明明缠紧了,您还嫌不够紧呢!
沈柯只以为许羽是不敢用力,当下蹲下身,扯去旧的绷带,重新给伤口撒上药后换上新绷带,一边缠一边对许冽说:“这伤口已经收缩好了,接下来几天会长新肉和新皮,不能再绑太紧,不透气新皮长得慢。”
“无非是多坐几天月子罢了。”许冽有心开玩笑。
见沈柯抿唇笑了,他才正色道:“你四处点火,当真不怕我被上头请去喝茶?”
“苏家那位经承大人都被你按在牢里了,该请的茶,早就该请了,此时不请,以后也不会请了。”沈柯一笑:“您上头的那位知府大人,该不会是回家过年了吧?”
“自然是要回家过年的,只是过完年他应该是回不来了,所以,你不用担心给我捅娄子许冽给她交了底。
“合着方才您是试探我来着!”沈柯恍然:“我就说嘛,您要是真觉得我做得不妥,早就派人来阻止我了。”
“也是你聪明,见着苏大强就知道苏家完了,果断落井下石。”许冽笑着说。
“那叫见机行事,怎么能是落井下石?我下令抄家的时候,也没想到那谁先奔着苏家去了。”沈柯自我辩解道。
“沈柯……你懂得什么叫媚上吗?”许冽没好气地问。潜台词就是你怎么老跟我抬杠呢?
“大人什么意思?”沈柯手上忙着绑绷带,还真没认真思考。
“没,没什么。”许冽忽然想起来她的手整在自己的伤口处摸来摸去。这要是一句话说岔了,她还真有可能就失了分寸。
“怎么了?是疼了吗?我就说不能绑紧,你忍忍,我松开一下。”结果手一松,綳带弹回了床里侧,沈柯想都没想,直起身子扑过去捞回了绷带,硬是借着身高腿上优势弯着腰弓着身子半点没碰着许冽。
可怜某人在她扑上来的时候一瞬间面红心跳,完了发现啥事儿没有只能苦笑一声:“我还真是多心了,你肯定不懂。”
“嗯?我不懂什么?”沈柯莫名其妙。
恰在这时,许羽端药进来,许冽对沈柯摆摆手:“你累了,回去歇会儿吧。”
沈柯只觉得许冽有些不同以往,却也没多想,告退出去了。只留许冽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自己竟对一个石头外壳木头心子的女子有了遐思。果然这院儿里还是缺些个丫鬟,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的。
沈柯不知道许冽怎么形容她。她回到自己屋里,还真躺回床上拿手枕着头开始反思。
上辈子做刑警时候,也遇到过拐卖妇女儿童并虐待的案子,也摧毁过地下买卖器官的黑窝点。方才自己怎么就失态了呢?
鲁秦氏该死,自己在颓丧什么?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有黑暗,肮脏。自的责任就是把这些见不得的垃圾扫出来绳之以法!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难道因为穿成了十三岁的萝莉,所以心态也幼稚了吗?
这么一反思,沈柯的心再次坚定了。方才许大人说的对,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事,我在怕什么?
没想到许大人干啥啥不行,煲鸡扬的本事第一名。这碗心灵鸡扬我干了。
晚上,她正琢磨着给许冽做什么宵夜,向他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