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盛?”女孩讶然,目光在她脸庞逡巡一圈,迟疑道:“这家伙也就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追求他的人还没追求祝成风的多,因为…他家境不好,而且不爱说话,整个一书呆子。”
天真的小学妹已然在脑海构造了一副蓝图,对于闺蜜说的丝毫没有在意半分:“学习成绩好就够了,我还能问他许多问题,还有,我为什么要选择抢手货呢?竞争对手少不是更好吗?那样我的机会就很大了呀,嘿嘿嘿…”
说着说着,她白皙的小脸就浮上两朵好看的红云,一双眼睛笑成了弯月儿。
闺蜜用那仿佛看破红尘的眼眸斜睨道:“可他家境不好,父母离异,你要真跟他在一起了,日子过得紧绷绷的,何苦呢?”
“钱是一起挣才更有成就感,我不怕!”女孩拍拍胸脯,郑重其事道。
闺蜜见状,不由叹气,看来她是还没尝过爱情的苦。
“姐妹姐妹!”女孩迫切地擒住她的手,激动地双腿打颤:“那个祁盛是哪个班的,快带我去,我想见见本尊。”
反正自己对那种书呆子不感兴趣,就撮合下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妮子好了,倒让她体验一回穷是怎样的感受。
这小妮子就连中午吃饭时嘴里也叨叨着“祁盛…祁盛…”,还时不时抬头扫视食堂,姑且不带她去见祁盛她就失心疯。
中午的阳光不温不冷,恰到好处地铺满半间教室,祁盛的座位紧邻窗台,那道清瘦的人影也就被阳光尽数吞没,此刻教室里的同学不多,互相打闹,谁都没注意到渺小的他,仿佛光里的一粒微尘稍纵即逝。
门外两双贼兮兮的眼睛正偷偷扫着这里的边边角角,其中一个女孩儿扒着门,不停地四下寻找:“你说的祁盛,他在哪?”
另一个女孩倚墙抱臂,冷笑:“靠窗那位就是啰。”
顺着她说的话,女孩的目光移了过去,这么简单的一瞥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少年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阳光如同一把刷子,一下又一下涂抹着他全身,就连黑玉般的短发也掺进了几绺光的色泽,一双乌黑的眼眸低低垂着,纤翘的睫毛铺在眼底,轻轻扇动。
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领口的纽扣解开一粒,能隐约看到半截锁骨的暗影,坐着的时候,背挺直,右臂压着书本,用左手写字,粉润的唇瓣微微翕张。
“哇,他还会用左手写字。”女孩看呆了。
“嗯,左撇子,也没啥稀奇的…”
“据说左撇子的人特别聪明,看来我以后有接近他的方法了。”
“……”
还没等她那闺蜜开口,只听走廊里传来篮球弹跳的声音,格外响且刺耳,两人纷纷抬头,这下把两人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
如果说,祁盛属于高冷的那一类帅哥,那么眼前的少年就与祁盛组成了反义词。
皮肤说不上黑,但也不白,可以称之健康的小麦色,光看那两道浓眉微微上挑,就透出几分玩味,因为运动出了不少的汗,汗液顺着额角滑落,都仿若镀了层金。
“祝…祝成风?”自家闺蜜一见到心仪对象,那结巴的毛病又犯了。
然而,祝成风压根没有发现身边两道痴迷的视线正在自己身上逡巡半天,此刻,他的眼里只盛下了窗边那抹光影。
“咚”
祝成风走到祁盛桌前,毫不客气地将篮球往桌上一掷,篮球弹了两下,祝成风顺手接过,但祁盛被这么一砸,笔尖在纸上划开一道难看的口子,惹得祁盛眉头一蹙,不悦地抬起头。
祝成风一脚踩上他的桌子:“又在这里用功呢,用功给谁看哦,死基佬。”
祁盛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却勇敢地正对上那副讥讽的眼眸,沉吟片刻:“注意场合,你别逼我。”
看样子眼下的家伙是要发威了,这对祝成风来说无疑不是件好事,早就想收拾他了,让他知难而退,从此消失。
祝成风收回腿,倾身,嘴角玩味一勾:“来啊,正合我意。”
他的话却让祁盛误解,祁盛微笑:“好,不过接吻还得看场合,这里人多。”
祁盛要不这么说,祝成风还没意识到他俩的距离过于近,而且四周静的出奇,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视线都聚拢在这两人暧昧的身姿上。
祝成风连忙拉开距离,闷哼一声,转头就冲方才还在打闹着的同学低吼:“看什么看,操!”
被他这么称呼自己也不是头一次,就在祝成风知晓祁盛的性取向之前,他俩还算交心的朋友。
祁炀和妻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日子终于在祁盛十四岁生日前一个月结束,祁炀上午办理了离婚登记,下午就去了前妻和密友租住的房子,放了一把火,灰头土脸地回去,连夜带着儿子逃离了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的n县。
听说z市是大城市,人口密集,祁炀就打算带着祁盛在这里隐姓埋名,低调地定居下去,可没想大城市的开销是他始料未及的,父子俩的生活过得苦哈哈,正值青春期的祁盛荷尔蒙滋长期间,各项指标都长得格外出色,祁炀自己都不知道儿子会越来越好看,甚至动起了儿子的歪念。
他认识几个在酒吧干的朋友,据说那边来钱特别快,就想着让儿子去试试,祁盛那时还不怎么懂,但隐隐感到是种阴谋,就和祁炀大吵一架,离家出走。
风水轮流转,转到了那男人身上,两人相遇的那家酒吧其实就是祁炀口中的。
只不过祁盛并没有出卖自己,反倒是来了出扭转乾坤。那男人是个程序员,月入上万,伺候的服服帖帖,男人就甘愿为祁盛出钱。
祁盛骗祁炀说,在外面找到了兼职,不用他操心。祁炀不放心,偷偷跟踪过儿子,看到他进了那家酒吧,还暗想,自家儿子出息了,无师自通。
祁炀在工地给人搬砖,挣来的钱仍入不敷出,就只好偷拿儿子赚来的钱,有次被祁盛抓了个正着,祁盛冷静质问,但祁炀急跳脚:“我是你爹,用你钱也是天经地义,还不是要给你付那该死的学费?”
祁盛就没说话了。
初中是一所极普通亦可以说是极差的学校,但是目前父子俩的财力就只能转学到这里。
祁盛转来第一天就成了祝成风的同桌,问:和不良少年坐一起是种怎样的体验?祁盛一定回答:守活寡。
简单粗暴的三个字,概括了祁盛两年以来的初中生涯。
——祝成风的上课出勤数屈指可数。
反正,祁盛也适应了他的作风,就当自己是一个人坐,再加上,从第一眼见到他,他就对他有一些瑕念,揣着这样想法的人往往是不敢直接与其接触的,就连看一眼都要耗上一天的勇气。
初二下半学期,祁盛终于鼓足勇气:“没错,我喜欢你。”
起初,祝成风以为自己听错了:“喂,哥们,你看清楚点,我是——”
话还没说完,祁盛一步跨上前,仰头,近距离盯住祝成风,寂静勾唇:“这样,算不算看清楚?”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祝成风的个子就窜了上来,像雨后春笋般迅猛,祁盛不得不仰望,也可以说是祝成风的一切,对他来说,只配仰望。
彼此的鼻息像两条灵敏的神经线相互交织,不受控制地缠绕。
祝成风后退两步,与其迅速拉开距离,圆瞪双眸:“变态,离我远点!”
从那以后,祝成风就再没有揣着阿谀的笑,让祁盛帮自己抄作业;再没有一瓶水两人喝;更没有替祁盛跑八百米。
现在在他看来,以上这些都是倒胃口的回忆。
既然祁盛在弯道上不再回头,那祝成风也决定跟他作对下去,就像当初他恶心自己那样,让他也恶心恶心,直至祁盛对他打消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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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桌上的历史老师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中国从古至今的历史沿革,那秃了的发顶被阳光折射出一道道光痕,不知是最近天气转暖的缘故还是讲到热血澎湃的地步,脑门不停冒汗。
教室的两台吊扇濒临退休,仍在头顶上空坚守岗位,历史老师浑厚空远的大嗓门与这“咔啦咔啦”的声音相辅相成,毫无违和感。
一点不影响祝成风的春困,他已然埋在臂间睡了半天,上午第一节语文课也是,可以说从踏进教室门开始,就睡到现在,简直是把此地当做舒适的摇篮。
“接下来,我点名问几个问题…”历史老师一边推了推老花眼镜,一边摊开桌上的点名册,将点名册拿远了些距离,迟顿片刻:“祝…祝成风?”
全班五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靠窗的一排,而祝成风睡得正熟,压在胳膊下的那只左手有些发青了。
祁盛侧头,见他没有动静,双手抓住椅垫,稍稍腾空座椅,往后撞了撞祝成风的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