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稚秋把梁雁当作人性抱枕搂着,一晚上好梦,梁雁则不然,温香软玉在怀他一晚上都强忍着想要对颜稚秋胡作非为的冲动,如履薄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梁雁轻手轻脚扒开身上抱住自己的一双手臂,颜稚秋发出几声带着鼻音的哼哼表示自己被翻动的不满,梁雁翻身下床哄小孩般缓慢地拍着他的后背。颜稚秋一张白嫩的小脸红扑扑的,熟睡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若不是要趁着天色早无人尽快出宫,梁雁是真想陪他睡下去。
昨儿打湿的衣裳还没干透,外头天寒地冻的梁雁就带走了颜稚秋昨晚给他的大氅。太阳还未升起,天色暗暗的,梁雁在皇宫之中长大熟门熟路,摸着黑就能翻墙出去。
一颗石子从天而降直直打在梁雁的后脑勺上,梁雁刚爬上宫墙一个踉跄捂住后脑勺回头看,就见武帝背着手一脸鄙夷地瞧着他:“臭小子,私闯皇宫,死罪知不知道,滚下来!”
梁雁敷衍笑了笑:“今日就算了,舅舅,再过些时辰我爹娘要醒了,被二老知道我偷跑进宫,非得在大婚前关我禁闭不可。下回,下回侄儿再来宫里陪您聊天哈。”
武帝才不吃他这一套,捡起地上的石子往他脑门上砸:“现在不下来我马上和你娘告状去,让她好好管管你这个皮小子。”
宫墙上位置有限梁雁避之不及被石子砸了个正着,他捂着脑袋别逼无奈只能跳去:“舅舅,你又干什么啊?这个点您不在皇后宫中和娘娘恩爱,来寻我的开心做什么?”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武帝撸起袖子拧上梁雁的耳朵,“皇后为了你那体弱多病的新妇,一大早就起来盯着御膳房给他准备一天的药膳,我和她成亲三十载有余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哎哎哎,舅舅,轻点,疼疼疼。”梁雁被武帝拽到跟前,“皇后娘娘疼爱稚秋,您心里不痛快就来发落我,皇帝就能这么不讲道理啊。”
武帝:“他是你小子未过门的新妇,你们俩是一家人,我先发落了你,再去和那小子好好盘算盘算,哼。”
梁雁原本在哎呦叫唤,一听武帝要发落颜稚秋不乐意了:“舅舅,您发落我就成了,稚秋身体不好,可不能再去找他的麻烦嗷。”
武帝松开梁雁的耳朵,反手照着他后脑勺来了一下:“还没娶进门呢,就当个宝式的护着,我看得好好磋磨搓摩他,好好改改他娇气的大少爷脾气。”
“不行! ”梁雁反手给他舅舅按下了。
武帝太久没动真刀真枪了竟然没按过一个毛头小子:“梁雁,你放肆!”
梁雁急忙收手,哀求道:“舅舅,你还是磋磨我吧,我皮糙肉厚的。稚秋自小就没了娘,爹也不疼他,还断了双腿,没少被他那后娘磋磨,哪有什么少爷脾气,您有怨气冲我撒,别为难他啊。”
武帝瞪他:“好小子,你了解这么清楚,小时候看你总去烦人家就知道惦记人家。”
梁雁:“是是是,打小就惦记。”
武帝又是一脑瓜子:“打小就惦记就要好好珍惜,别再娶回家以后就怠慢甚至是苛责。”
梁雁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家皇帝舅舅哪里是来教训他的,分明是来提点他好好对待颜稚秋的:“往后将军府稚秋当家作主,他说什么我绝不忤逆,若是日后做的不好,舅舅尽管发落我就是了。”
“好小子,说到做到,做不到就把你贬为庶民,让你过过苦日子去。”武帝故作神秘姿态凑到梁雁的耳边,“我前些日子取了你和颜稚秋的八字让国师卜算,国师可说了颜稚秋是你的福星,你真心待他日后大有福气等着你呢,若是不然,哼哼。”
武帝没有接着往下继续讲,拍了拍梁雁的肩膀:“回去吧,好好想想我说的。”
梁雁郑重点头,然后三两下上了宫墙。
武帝啧了一声:“爬什么墙,走正门啊!”
梁雁没有听到,纵身一跃一眨眼得功夫已将在宫中瞧不见踪影了。
见梁雁走远武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瞬间就变了脸:“这小子,从小就机灵,可算是成了,不错。”
颜稚秋与梁雁小定的日子定在腊月初八,像这些日子前新婚夫妇不见面是旧俗,慧敏长公主不知从哪听到梁雁偷摸着进宫的消息这几日将他看的格外的紧。将军府已经收拾妥当小定的宴席就摆在院中,梁雁极为舍得大大小小的礼箱摆了足有大半个院子,一大早徐皇后派凤辇载着颜稚秋到了靖远将军府。
不过巳时靖远将军府便热闹起来,携着贺礼前来道喜的京都勋贵络绎不绝,慧敏长公主嫌弃梁雁与梁老将军呆头笨脑的亲自在门口迎宾,颜稚秋极少出门对京中世家了解不多,便待在后院梁雁为他布置的新房里头。
新房是按照他在相府时住的听雨轩一比一复刻的,颜稚秋躺在他最喜欢的那张美人榻上小口吃着梁雁给他准备的百味斋糕饼,岑硕许久未见他家公子十分想念,甫一见到颜稚秋就积极地跑上去献殷勤。
“皇后娘娘就是会调养人,哥儿比前段时间胖了些,精气神也更足了。”岑硕讲道,“这身衣裳也好看。”
颜稚秋今日一身正红色的广袖礼服,袖口领口甚至衣摆都是金丝纹制的莲花与锦鲤,大气端庄之中蕴含着美好的祝福,这一身是徐皇后亲自盯着宫中的司衣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衣领上最大的那朵莲还是徐皇后亲手绣上去的。正红色衬托的颜稚秋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正是举府上下无比欢乐的时刻,颜家一行人似不速之客般来了。
儿子能和长公主府联姻颜正坤也是高兴的,只是中宫皇后一手操持颜稚秋的婚事,他倒是有心插手却无从下手,今儿小定儿子好不容易从宫中回来他急急地就过来要和颜稚秋见上一面,跟着颜正坤一同来的还有吴氏和颜锦瑜。
梁雁的一目光一触即从马车上下来的颜正坤与吴氏脸就耷拉下来,慧敏长公主扯了扯他的衣袖,用眼神警告他不许摆脸色,梁雁撇撇嘴上前打招呼:“见过岳丈大人。”
“贤婿有礼。”颜正坤喜笑颜开,又转向慧敏长公主行礼,“殿下。”
慧敏长公主:“你我两家即成亲家,颜相无须多礼,颜相许久未见稚秋了吧,我已经让人唤他了。”
颜正坤连连点头称好,吴氏今日也是盛装打扮她娇笑着上慧敏长公主面前福福身:“殿下忙活累了吧,妾室来帮殿下一起。”
“我的母家还没有死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妾室来这里越俎代庖。”吴氏的话音还未落下颜稚秋不善的话语就传了过来,颜稚秋蹙着眉头周身愉悦欢喜之气荡然无存。
京中权贵此时几乎都在场,众人对相府中的恩怨纠葛早有耳闻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吴氏尴尬解释:“秋哥儿母亲逝世的早,妾身也是想代行母亲之职,多帮衬着秋哥儿一些。”
颜稚秋面上不悦,咄咄逼人:“你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代行主母之职。”
门口几人间的气氛一度陷入焦灼,那些个权贵在院内议论纷纷,连同后院中话家常的女眷众人也听到风声一个两个来瞧外面的情况,有人说吴氏不识好歹,也有人讲颜稚秋不尊继母。梁雁最是听不得别人讲颜稚秋的不是,当场就要发作,被慧敏长公主拉住:“今日是你与稚秋的大喜之日,断没有责骂宾客的道理。”
吴氏大有要蹬鼻子上脸的架势:“虽说不太符合规矩,但相府中也只有我……”
“只有什么?本宫还活着呢!”一个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徐皇后一身高制礼服是唯有皇家设宴才会穿出来的款式,兰芝姑姑扶着她从轿辇上走下来,在场有头有脸的京都世家权贵纷纷起身见礼,徐皇后摆摆手也便让他们平身。
徐皇后讥讽一笑:“稚秋是我江南徐氏嫡长房唯一的孩子,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插手他的婚事。”
颜正坤忙向徐皇后行礼致歉,徐皇后从来看不上他,正眼都不给他:“本宫与陛下已经答应,待我儿稚秋大婚之时本宫与其会代行父母之礼,亲自在宫中以皇室之礼送他出嫁。”
此话一出四下均是哗然,这可是祖坟冒青烟都求不来的无上荣光呐。
徐皇后上前去拉起颜稚秋的手,似是对他讲又似是对在场的其他人讲:“往后你背后的靠山是江南徐氏,是翊坤宫,是本宫,是陛下。”
有徐皇后在吴氏只得黯然退场,徐皇后有意今日让人都来认识认识她的宝贝侄子,颜稚秋不熟悉这些京中贵族家眷徐皇后就一个一个领到跟前同他介绍。小定礼仪繁琐,宾客到齐便要同长辈敬茶,徐皇后坐在本应当徐夫人坐的位置上,颜正坤不敢造次只能站在皇后下位之处。
一套礼仪走完后开宴,宴席上不止有京中权贵还有梁雁军营中的同僚,同僚们和梁雁朝夕相处日日听他念叨家中有个美貌的小竹马,今日见到各个都开了眼界,趁着梁雁忙着应付他人都争着要给颜稚秋敬酒。
一只握着酒杯的手挡在颜稚秋的面前:“灌小美人算什么本事,和姑奶奶我喝。”
颜稚秋抬眼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太子妃赵英姿。太子妃是将门虎女,自小在军中长大,巾帼不让须眉,一身贵气的华服也掩盖不住她身上飒爽的气息,瑜上一回见到的端庄模样截然不同。
赵英姿冲颜稚秋眨眨眼睛:“梁雁嘱咐我替你挡酒,去小孩那桌吧。”
小孩那桌,颜稚秋顺着赵英姿的目光看过去,太子兀自守着一桌酒菜拿着一个小杯子小口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