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镔城捂着耳朵跌倒在地,血迹从他的指缝里流淌出来,他连连后退:“你疯了吗,颜稚秋!”
颜稚秋竟然像被他狼狈的模样取悦到一样,愉悦地扬起嘴角,他嫌恶地扔掉手里沾着郑镔城血液的瓷片,自己推动轮椅来到他的面前。
熟悉的昳丽的面容上是恶劣的表情,郑镔城被颜稚秋诡异的神情吓到手脚并用向后挪,岑硕闻声跑进屋来,颜稚秋指了指地上的人:“按住他。”
岑硕一怔,颜稚秋不满地皱了下眉,前者立刻照做。为了保护颜稚秋的安全,岑硕跟着老师傅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对付郑镔城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胖子绰绰有余。
颜稚秋散漫地靠在轮椅里一手撑着脑袋,看着被岑硕制服的郑镔城脑袋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抬了抬手指,指挥岑硕:“把他架起来。”
岑硕听话照做,郑镔城挣扎不过被架起来拖拽到颜稚秋的面前。颜稚秋从榕姨手里拿过白布包裹的鹦鹉尸体,眼中阴鸷的光芒让郑镔城不寒而栗。
“颜稚秋,你要干嘛,你要干嘛?”郑镔城有些慌了。
颜稚秋恶劣地展开笑颜:“送你一份大礼。”话音落,颜稚秋一把按住郑镔城的两腮,将手里的鹦鹉尸体连同白布一同塞进他的嘴里。
岑硕放开郑镔城,胖子笨重的身躯砸在地上,随后他将鹦鹉的尸体吐出不断地干呕着。
颜稚秋开怀地笑出声:“哈哈哈,喜欢吗,郑二公子。”
“忒,忒。颜稚秋,你完蛋了,我姐姐是三皇子的侧妃,我要让三皇子殿下弄死你!”郑镔城吐干净嘴里的异物跌跌撞撞就要跑。
既然送上门来触他的霉头,颜稚秋才不会轻易放他走出这道门:“岑硕,抓回来。”
“得咧。”在郑镔城跑到听雨轩门口的时候被岑硕一把抓住后衣领拖了回去。
榕姨推着颜稚秋到院里,院里侍候的丫鬟们从来没见过她们的主子发这么大的脾气都低着脑袋不敢看热闹。郑镔城被岑硕提溜着后衣领连拖带拽拉到轮椅前面,颜稚秋冷冷看着他,瓷片割伤他的耳朵,血流的半个脖子都是。
“鹦鹉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了。”颜稚秋对着阳光把玩自己的手指,“现在来清算一下你推我落水的事情,把他扔池塘里去。”
“颜稚秋!你敢!我姐姐是皇子妃!”郑镔城声嘶力竭地喊叫。
颜稚秋紧握轮椅的扶手,语气不容置喙:“我是你祖宗,扔!”
岑硕把人按在池塘边,一脚踢在胖子的屁|股上,郑镔城整个人头朝下向池塘里栽去,哗啦一声溅起大片水花。
“二弟这是做什么?”一声清润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一个身着月牙白锦袍面容俊秀的青年从门口走进来,他就是京都人人称赞的天纵奇才,是奋发图强被嫡子欺压也不颓废的世家嫡子楷模,颜稚秋同父异母的兄长颜锦瑜。
颜稚秋的指甲在轮椅木质的把手上扣出深深的一道印子,教训完郑镔城后内心的畅快烟消云散,恨意又一次在心中翻涌而来。
“有何指教,大哥。”颜稚秋毫不掩饰,目光不善地直视颜锦瑜。
以前的颜稚秋是个好拿捏的瓷娃娃,别人恶趣味地磕碎他漂亮的外壳他也只会自己偷偷地躲起来补上,如今的颜稚秋像一条艳丽的毒蛇,谁敢侵犯他的领地,他就会死死地咬住猎物,然后将其吞吃入腹。
饶是人精一样的颜锦瑜也被他周身气场的变化吓了一跳,不过他只当是这一次欺负颜稚秋欺负得狠了,兔子急了咬人罢了。他依旧摆出自己长兄的姿态:“有人同我说,你和忠义侯家二公子起了争执。”
“有人?”颜稚秋自语了一句,他知道他的听雨轩里有侧室那边派过来的耳目,前一世他睁一眼闭一眼,这一世他可不惯着任何一个和颜锦瑜有黏连的人和物,他冷哼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不是这个院里的主人啊,方才出过院子的不必回来了,喜欢哪家主子就去哪家吧。”
院子里的下人纷纷低下头,颜锦瑜皱眉,不动声色地又变为正常的神情:“哥哥也是关心你,那郑二公子何在?”
颜稚秋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指,在三人面前慢悠悠划过,指向旁边的池塘。
郑镔城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呛了几大口水才面前从池塘里爬上来。
“镔城!”颜锦瑜面露惊色,快步上前去查看郑镔城的情况,躺在地上的郑镔城因为呛了水咳个不停,颜锦瑜拍着他的后背,一脸正义道:“我不知道郑二公子做错了什么,弟弟要对他下这般狠手。”
“推我下水,闯进我的宅院杀死我养的鸟雀,还不够我扔他下水啊。”颜稚秋故作疑惑。
颜锦瑜蹙眉:“父亲时常教导我们与人为善,郑二公子不过只是同你开个玩笑,你何至于此!”
“我也只是和他开个玩笑罢了,大哥你又何至于此。”颜稚秋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狠,“哦对,他剪去我鸟雀的一双羽翼,我该剁他双手才是的。”
“……”颜锦瑜为颜稚秋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震惊。
一声轻柔的低笑,颜稚秋笑的温和,秀气的脸上看不出一丝阴鸷的神情,仿佛刚刚恶毒的言语根本不是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
“赶紧带他走吧,留在我院子可真真是太影响我用膳的胃口了。”说罢,颜稚秋抬手挡住嘴唇。
颜锦瑜强压下不甘,扶起缓过来的郑镔城,道了声打扰二弟养病了就要走。
郑镔城这个时候彻底缓过神来了,意识到自己被颜稚秋这样的羞辱立马怒火冲天,他一把甩开搀扶的颜锦瑜,肥胖的身躯转身就朝颜稚秋冲过去。
岑硕见情况不对立马上前阻拦,横中直撞的胖子一把把他推了出去,岑硕摔了个四仰八叉,跌进花坛里。眼见着郑镔城离自己只有几步的距离,颜稚秋眼神暗了暗握住袖中刚刚就藏着的一支尖锐的发簪。
千钧一发之际,一杆银制的长枪横插|进二人的中间,枪口朝郑镔城的方向一挑将他击倒在地,锋利的枪尖停留在他眼睛前面,郑镔城吓坏了一整个瑟瑟发抖不敢动作。
梁雁,颜稚秋的眼眸中闪过欣喜。梁雁单手持枪背对着颜稚秋,将他护在身后怒视郑镔城:“手不想要了?”
颜锦瑜在背后向给他传讯息的小厮打手势,让他火速前去找颜正坤来,自己则回去试图维护局面。梁雁与他们这些尚未建功立业的官宦子弟不同,他有军功在身是实打实的正三品靖远将军,颜锦瑜不敢轻易拿主意对付他。
“梁将军。”
“阿雁。”
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郑镔城,颜锦瑜本以为这件事不会善了了,没想到颜稚秋开口道:“阿雁,让他们走吧,别在这脏了我的地。”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梁雁收回长枪的时候土崩瓦解:“滚!”
颜稚秋不是怕在他的院子里闹出事来,是他不想在这些废物身上浪费他与梁雁相处的时间,梁雁在外征战三载,颜稚秋无时无刻不再思念他,却没想最后一面就是诀别。
颜锦瑜像是同他故意作对一般不遂他的愿:“二弟怎么变得这般不讲道理,莫不是仗着梁将军对你的偏爱。”
是又如何,颜稚秋在心里说,他眼神暗了暗:“大哥,想如何?”
“同郑公子道歉,否则我便只能让父亲来做主了。”颜锦瑜说的义正言辞,一副清风朗月的公子做派。
得寸进尺,颜稚秋的指腹撵过轮椅的扶手,他没有答话,梁雁站在他身侧呈现戒备姿态。颜稚秋心中恶意肆虐,他扬起嘴角对颜锦瑜说:“父亲公务繁忙,大哥就不要事事叨扰他了,我道歉就是了。抱歉啊郑公子,我不该还手的,我应该任你欺凌,或者说该在你推我下水的时候,就去死。”
梁雁眼神一凛,握着枪的手因为用力暴起青筋。
郑镔城快要被吓死了生怕梁雁提枪捅死自己,病急乱投医地指着颜锦瑜:“我没有,不是我,锦瑜你快告诉他们,不是我,不是我。”
“够了,颜稚秋,你到底要干什么?”颜锦瑜喝道。
“不够,这怎么够。”颜稚秋心里窝火。
颜锦瑜全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他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颜稚秋:“今日听雨轩的一切我会如实告诉父亲的,二弟好好等着吧。”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颜锦瑜整张脸被颜稚秋扇偏过去,娇养出来的白皙脸庞上立马浮现出一个红色的五指印。
这一巴掌扇蒙了在场所有人,包括梁雁也瞪大了眼睛,他家娇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猛。
“你一个庶子怎么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真不愧是妾室教出来的孩子,上不得台面。”颜稚秋伸手接过榕姨递来的绢帕,仿佛碰过什么污秽的东西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仔细擦过,“这一巴掌,教你嫡庶有别,再没有规矩,我还能再教教你。”
“你。”颜锦瑜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还没来得及发作被颜稚秋一把拽住衣领。
“大哥,这只是开始,从这双断腿开始算,你欠我的我都会一笔一笔讨回来。哦对,不止要讨回来,往后你要的东西,我都会让你求而不得,等着看吧,颜锦瑜。”
一字一句颜锦瑜听的明白,梁雁也一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公子,他震惊之余反而觉得颜稚秋真厉害,心中喜爱之情更深。
病愈前后的颜稚秋反差实在大,在被松开衣领后颜锦瑜立刻后退两步看颜稚秋冲他甜甜一笑,心下一阵恶寒,没敢做过多的纠缠不顾礼数地拉起郑镔城匆匆离开。
确认人已经走远,梁雁转身在颜稚秋的轮椅前蹲下,一双粗粝的大手捧上颜稚秋的脑袋,他笑的开朗:“一段时间不见,变这么厉害啦。我回来了,稚秋。”
颜稚秋犹豫地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颊,梁雁自觉地把脸颊贴上他的手掌,像一只大型犬乐呵呵地蹭了蹭,颜稚秋想如果梁雁有尾巴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摇上天了。
此时此刻的梁雁还是个青涩的青年,两道剑眉墨黑凌厉,眼睑下至,眼尾上挑,一双黑眸亮晶晶的可以看出其中颜稚秋的倒影。
梁雁捏了捏颜稚秋的脸颊,严肃起来:“稚秋你是不是又瘦了?”
颜稚秋眉眼舒展,莞尔一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