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律洲旁若无人的大喊道:“张姨,来帮忙处理一下伤口。”
陈雪漫的眼睛里写满了怒气,平静如水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生气,律洲觉得还真是有点新奇。
真是有意思,他还是头一回见到生气的时候居然比平静的时候会变的好看的人,现在的陈雪漫就好像是添了一丝生气的泥塑娃娃。
本就是快深夜,也没几个病人,听到律洲这一嗓子,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妇女很快提着医药箱从另一个房间里走过来,步履匆匆,很是干练。
“这才刚回广宁就来了我这里,一天都不消停,就知道给你张姨找麻烦,你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吧?”
律洲脸上赔着笑,让开一个位置,“张姨,我这不是想你了嘛,顺便来带我同学看看伤口。”
女医生熟练的处理着伤口,或许是伤口和血液混杂实在太过狰狞,被叫做张姨的医生眉头皱成一团,嘴上也说道:“律洲,你打架下这么狠的手啊?这么漂亮的脸,打成这样!”
陈雪漫抿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脸上的痛苦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眼睛紧闭着、睫毛颤动着。
律洲一个旁边站着的看着都觉得疼,就好像是这些伤口长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不是,张姨,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的恶劣吗?怎么就是我打的啊,这还真是跟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呢。”
张宁最后给陈雪漫消毒,半信半疑道:“跟你没关系的话,你能这么好心地送人过来处理伤口?”
律洲蹭一下从旁边椅子上跳起来,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说道:“当然啊,我可是新时代三好青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难必帮。”
张宁把药给陈雪漫包好,又嘱咐着陈雪漫,说道:“伤口注意点不要沾水,这么漂亮的脸,伤口一定要修养好,如果过几天有结痂的话,可以买点芦荟胶抹一下,这样的话,可以最大程度的消除疤痕。”
律洲学着张宁的话,“这么漂亮的脸,伤口一定要修养好~”
律洲看着陈雪漫的脸,好在脸上只是嘴角有些破皮,还有那道血痕,经过一阵冰敷,也消肿不少。
处理完,两个人走出医务室,律洲伸了伸懒腰,看着前面越走越快的陈雪漫,莫名的嘴角上扬。
那人越是对他爱答不理,律洲就越是想要和他说话。
他冲着前面那人喊道:“陈雪漫,你就一点不好奇,我怎么知道这里有医务室的?”
陈雪漫顿了顿脚,也只是一瞬间,可是就这一瞬间,律洲也捕捉到了。
他也没管陈雪漫到底愿不愿意听,自顾自说起来。
“广宁是我老家,我是被我爹流放回来的,这家医务室是我的一个阿姨开的,以后你有什么事来找她就是,她人很好,你只要报上我的名字,绝对管用。”
律洲的话一字不拉的陈雪漫都听见了,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波澜大海不会有什么回应,因为和陈雪漫没关系的事情,他向来不在意。
他是这样想的,可是律洲偏不。
他赶上陈雪漫,看着他说:“我说同桌,我今天救了你一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陈雪漫掸掉身上的灰尘,尽可能的减少自己的狼狈,很奇怪,他在律洲的面前总是希望有点形象,虽然可能现在并没有形象可言:“又不是我要你多管闲事的。”
听到这话,律洲简直要被他气的吐出一口老血:“嘿,你还真是没良心啊。”
陈雪漫走下长台阶,律洲直接跳到他的身旁,和他继续并排走着。
他小心翼翼的问:“陈雪漫,你的伤是谁给你弄的?”
“摔的。”
“屁嘞,摔能摔成这样,你就骗人,你还真当我是傻子啊?”
“嗯。”
律洲:“......”
一天之内能够自取其辱两次,除了律洲陈雪漫还真的想不起来有什么其他人,或许是他和其他人也没这么多接触吧。
“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到底?”
“不是,做人不能这样忘恩负义啊?”
“陈雪漫?”
“陈雪漫?”
最后,陈雪漫被律洲缠着,没有办法只能是从便利店里买了两个饭团,两个人坐在石阶上啃,这时候看起来倒像是好朋友了。
“真不够意思,就请我吃这个?”
陈雪漫朝着律洲伸出手,语气不善,“不吃拿来。”
“我吃,我当然吃。”说着,律洲还加快了嘴上的动作,看起来吃的很香。
夜深时刻,路上的车越来越少,整座城市似乎都快要陷入沉睡。
陈雪漫站起身来,将两个人吃完的饭团袋子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陈雪漫,你家住哪儿啊?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
拒绝的还真快。
不过,这么轻言放弃那就不是律洲了。
陈雪漫插着兜往前走,律洲就在后面跟着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陈雪漫当然知道律洲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不过两个人都很默契的谁都没有选择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到东福小区的时候,陈雪漫停了脚,刚准备进去,身后的人叫住了他。
“陈雪漫。”
他转过身来,只看见律洲快走几步,手上把身上羽绒服脱下来,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披在了他的身上,“那个,你先穿着吧。”说着,就打了个连眼泪都没有的哈欠,说:“我,我也回家了,明天见!”
陈雪漫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看身上快要拖地的羽绒服,上面还沾染着烟叶和香水混在一起的味道,好像也还不算难闻。
到3栋楼下的时候,陈雪漫抬眼,家里的房子已经熄灯了,大概率都已经睡着了。
陈雪漫走到门口,拿出垫子下面的备用钥匙,打开门。
悄悄地回到卧室,把身上的羽绒服拿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将它好好的挂在了衣架上。
他把身上的破烂羽绒服扔在地上,勉强的换下来身上的衬衣,镜子里透着薄浅月光下,少年身上伤痕累累,新旧叠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