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孟昭昭眼泪滚滚落下,不可置信看着孟正业。
她明明……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村长要为加害者撑腰?
孟昭昭环顾四周,甚至有族老在场,没有任何人上前说句公道话。
眼里光亮渐渐寂灭,她眸子漆黑如墨,忽明忽暗闪烁着浓稠恨意。
孟家村的人都不敢与孟昭昭对视,纷纷躲开她饱含恨意的目光。
“我说你再闹,我就逐你出族谱!”
孟正业梗着脖子重复,他说出口的话就不会收回。
李秀英左看右看,想开口又闭上,逐出族谱是捅破天的大事,也怕孟昭昭恨上她,小眼神看着十分骇人。
“我没有闹!”孟昭昭挺直腰板儿,“我要回阿母留给我的嫁妆,怎么能叫闹?
村长,你要逐我出族谱,我就到县衙去告,让县长判一判,是不是我错了?是不是我在闹?”
孟昭昭脑瓜子“嗡嗡”疼,额头青筋“嘣嘣”乱跳,心脏跑到嗓子眼儿,像要跳出来一样。
凭什么?
凭什么上辈子孟家村的人欺负她,这辈子还不肯放过她?
孟昭昭想拿回阿母留给她傍身的嫁妆,有什么错?
怎么在村长嘴里就变成无理取闹?
“你要去便去!”孟正业被孟昭昭拱起火气,“去县衙之前,我要先将你逐出族谱!”
“可以!”
孟昭昭回答得斩钉截铁,吓得孟正业没反应过来。
“你这丫头浑说什么?”
“孟昭昭,你知道逐出族谱是什么后果吗?”
“昭昭,你服个软,反正也嫁出去,君家还能休了你不成?”
村民纷纷上前劝说,孟昭昭油盐不进,死死瞪着孟正业,宛如孤注一掷的小疯子。
很吓人!
劝说声音渐渐消失,孟正业、孟昭昭谁也不肯低头。
“好!好!好!”
孟正业气笑了。
没想到一个十几岁小丫头敢当众挑衅他村长的权威。
“族长,开祠堂!”
“我今天就要将这不孝不悌的孟昭昭逐出族谱!”
孟正业希望孟昭昭服个软,今天撕破脸,她真去县城告状,一告一个准,到时候丢脸的还是他。
孟昭昭靠君九烨大手撑住腰身才能站得稳。
她紧抿嘴唇,手指死死绞住衣角,半句软话都没说。
她,孟昭昭,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任人欺凌!
绝不!
绝不!!
绝不!!!
孟昭昭不知道怎么走到孟氏祠堂,她浑身颤抖,却高高扬起下巴,像只倔强不肯低头的小猫崽儿。
外姓人不让进,君九烨站在门外,视线落在昭昭瘦弱背影上,冰冷心脏闪过一丝丝疼痛,她回头看,他立刻点头支持。
“儿子,你真不劝劝吗?”
李秀英虽然想要孟昭昭的嫁妆,比起逐出族谱,她又很纠结,代价太重。
大康百姓逐出族谱,一般都是犯过大奸大恶之罪的人。
孟正业急着往孟昭昭扣“不孝不悌”的帽子,写进族谱,遗臭万年。
“不!”君九烨摇头,“她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人类族谱而已,逐便逐,等这些人遭天谴,也连累不到昭昭。
李秀英看着儿子冷峻侧颜,心脏“嘭嘭嘭”乱跳,感觉面前这个男人十分陌生,与她熟悉的儿子大相径庭。
祠堂内孟氏族长--孟茂学低声询问孟正业。
“你真想好了?”孟茂学瞄着浑身发抖的孟昭昭叹气,“她嫁妆的事,村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你这么做有失公允。
若这倔丫头到县衙告状,你的脸可就彻底没了。”
“老哥,你放心!”孟正业狠狠瞪孟昭昭一眼,“我在县衙有几个熟人,保证她连县衙大门都进不去。”
他认为以李(寡)妇自私自利的品性,她绝不会为孟昭昭出头。
至于君九烨这个瘸子,原来一(棒)子砸不出一个屁的人,更别提陪孟昭昭到县衙告状。
最后剩下十几岁小丫头,他多给衙门门房点银子,孟昭昭连县衙大门都迈不进去。
等折腾够了,孟昭昭灰头土脸地求回来,他要好好教训一番,让她涨涨记性,让村里人好好看看,公然违抗村长是什么下场?
“昭昭啊!”
孟茂学可怜她,声音不由得多几分长辈怜爱之情。
“你真想好了吗?”
他想给孩子一个服软的机会。
“族长阿爷,村长认为我不孝不悌、无理取闹逐我出孟家族谱。”
孟昭昭脖子梗起一道青筋,满脸倔强,不肯低头。
“请村长说出我哪里不孝不悌?”
“至于我是不是无理取闹,这事儿我会告到县衙,让县官老爷评判是非对错。
如果县官不行,那就到府衙知府老爷那里再评……我没错!”
她坚决要回自己的嫁妆,那是阿母留下的,没道理留给一群白眼狼。
“罢了!”
孟茂学没有问村长,知道那些不过是强塞给孩子的一些罪名。
他早年考上秀才,接受圣人教育,不愿意让这些人再给孟昭昭第二次伤害。
“请族谱!”
孟茂学高喝一声,孟正业还想说点儿什么,见族长面色不渝,缓缓闭嘴。
他是村长不假,但孟家村内务多半由族长说了算,他也得听孟茂学的话。
孟茂学翻开厚厚族谱,在写有孟昭昭名字页面,拿起白描笔轻蘸红色朱砂,悬腕落笔,划掉她的名字。
在名字下方空白处写除族理由:莫须有!
孟正业看到这三个字,眉头紧皱,压低嗓音反驳。
“老哥,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孟茂学凉凉觑他一眼,“孟昭昭不孝不悌的点,你能说出来,还是让孟学农一家胡编乱造?
她阿母留下的嫁妆,你们不想给,还要污蔑其无理取闹?
村长想要把孟昭昭逐出孟氏,我看在多年情分上可以忽视缘由配合你。
可你若让我在列祖列宗面前作假,把一个十来岁小丫头逼到死路……孟正业,当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去作证,还有族中其他长辈,他们可都还在世!”
孟茂学一方面不想欺负孟昭昭,一方面也要给族中其他人看,他“被迫”参与,并不是站在作恶的一方。
孟正业听到族长这么说,顿时不敢再开口,心里不停打鼓,感觉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
他哪怕没读过很多书,戏文听过不少,知道“莫须有!”的典故。
族长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这事成功,村长没有任何好处;这事闹大了,村长有失公允。
孟正业在村里彻底威信扫地,再难服众,村长也可能被削,换人做。
他视线落在孟学农一家,发现这家人嘴里还在不干不净骂着孟昭昭,完全看不清形式。
“好了!”孟茂学放下朱笔,“从此刻起,孟昭昭因‘莫须有’罪名,不再是我孟氏族人!”
孟昭昭猛地抬头,眼泪瞬间涌出,规规矩矩给孟茂学磕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祠堂。
“良人,我们回家!”
“好!”
君九烨拦住孟昭昭肩头,将她大部分重量放在他身上,在外人眼中,小两口儿相互依偎,十分美好。
“孟昭昭,你被逐出孟氏,不怕死后无法落叶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