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葬坡?听这名字就慎人,肯定有什么历史典故吧?”阿洛问道。
“我们这以前闹土匪,后来那些土匪都被剿了,全部埋在这了。”麻幺说。
阿洛看了看手里还在微微范光的玉,说道:“今天大年夜的,家家户户都在祭祀供奉,它们出来晃晃找点吃的也很正常,咱们不要打搅它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三妹早就等着这句话了,摇晃着阿洛的手臂不迭的说:“对对对,赶紧走吧,我害怕得真想上厕所了!”
麻幺站起来,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然后提起撑杆对阿洛他俩说道:“现在是测试我‘采炼功’的时候了,二位客官请抓稳了!”
双臂粗壮的麻幺,将撑杆平平端放在胸前,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脚尖立了起来又放了回去,如此重复了五六次,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三妹怒骂了一句:“神神叨叨的,你到底走不走?”
麻幺对着黑暗寂静的山谷吆喝了一声,然后大喊一声“坐好了!”双手随之左右翻飞,小小的渔船登时好似被安上了马达一般向上游飞去。大约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们又回到毛上村的河段。
“看你傻不愣登的,倒是有一把好力气,你家以后打谷子拉苞谷可就轻松了,连牛都可以休息了”三妹说道。
麻幺问阿洛:“她这是在夸我还是在糟蹋我?”
阿洛笑了笑:“从语气上来看,好像是在夸你。但从字面上来分析,很有糟蹋的嫌疑!”
麻幺将撑杆指向三妹,挑着眉毛威胁道:“吴金花小姐,请你把话讲清楚,否则别想上岸!”
三妹死死的拉住撑杆,一边往回抢一边说:“这是我家的船,你居然用这个来威胁我?”
麻幺不撒手,也使劲地往回拉:“杆子在谁手上谁就是王···”三妹突然一松手,麻幺“啊”的一声仰身跌进了河里。
好在河水不深,麻幺在水里打一转就站了起来,阿洛和三妹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竟然玩阴的?‘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们女的就是小人。还好老夫有神功护体···”湿漉漉的麻幺站在水里愤愤的骂着,那副滑稽相令船上二人笑得更开心了。
上了岸后,麻幺急着回家换衣服,阿洛叫住他:“等等我,今晚我你去你家睡。”
麻幺看了一眼三妹,撇着嘴说道:“怕啥,就和她睡呗,反正他爹也想招你做女婿···”阿洛尴尬的给了他一拳让他住嘴。
三妹对阿洛说:“谁和你抢床啦,回来睡你的吧,我去和我阿婆睡!”
苗家人看重的是苗年,那是在每年的农历11月份。至于春节,只是象征性的过一下,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在外做工的还有读书的才有机会回来和家人团圆。当三妹她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家人都睡下了,喝得酩酊大醉的魁谷真人和村长,俩人像是在比赛似的打着鼾,那个音响效果绝不次于现在的低音炮。
初一早上,魁谷真人带着一些山货前往石板寨给他的“伙计爷”拜年去了,把阿洛和麻幺乐开了花。他们跟着三妹天天都往县里跑,去看舞龙舞狮踩花灯,三妹还介绍了一个叫岑显莉的同学给麻幺做女朋友,可把那个愣头青给高兴坏了,天天回来都抱着枕头“小莉小莉”的亲。
农家人有着“七不出门,八不归家”的习俗,初八一到,三妹就回学校了,魁谷真人也回来了,阿洛和麻幺收起了玩得有点飘逸的心,继续回到甲茶山练习画符心法。
春节,相当于已经过完了。
“符的用法共分七种,可吃可洗可擦,可贴可煮可戴可化···”真人说,“鬼也有分类,不是善鬼既是恶鬼。我们修法之人,替天行道乃是本职,对于善鬼,要劝引,助其早登极乐,遇到恶鬼,先驱后度,如遇顽抗再将其除之,以保一方太平!”
听到这里,阿洛想起了在王哑巴家的奇遇,便向师傅作了描述,魁谷真人听完,脸色阴郁的说道:“又是一个在阳世留有牵挂的阴魂,这就属于善鬼!”
麻幺模仿着师傅的口吻问道:“何以见得?”
真人乜了他一眼,答道:“在那里存在了两年多竟然都没人发现,可见此鬼并无害人之心,她只是放不下她的孩子和丈夫,舍不得离去!”
“那这样的善鬼是不是就可以不去管她,我看她们一家生活得挺幸福的。”阿洛说。
真人摇了摇头:“人鬼殊途,无论基于什么目的都是不能在一个空间里共存的,她能够留在阳世两年之久,靠的就是另外两个家人的阳气所支持,长此以往,哑巴和他的孩子一旦被耗尽了阳气···那他们一家三口才是真的‘团聚’了。”
“师傅,那我们去把她度了吧,也算是救了哑巴两父子的命”麻幺摩拳擦掌的喊道。
真人露出一丝怪怪的笑:“去是要去,不过还没到时候,你俩从明天晚上就开始‘练胆’!”
“练胆?”徒弟二人一齐惊道。
真人点了点头:“不错,练胆。要想驱鬼,必先学会探鬼、识鬼。”
阿洛听懂了,忙问到:“哪里有鬼?”
魁谷真人甩出三个字:“鬼葬坡!”
“啊?!!!”麻幺手里的毛笔掉到了地上。
对于鬼葬坡的认知,阿洛还只是停留在年三十那天晚上麻幺的几句简介,所以并未表示出多大的反应,但一看麻幺惊成那样,便知道那地方可能没那么简单。
看到师傅出去后,麻幺给阿洛讲了一段他亲身经历的往事。
那是发生在麻幺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村里没有学校,他们每天都要翻山越岭到朗旺去上学。山高路远,天不亮就要打着火把出发,下午放学回来,走到家时天都黑尽了。
其实除了蜿蜒的山路,还有另一条便道直通镇上,走那条路的话,时间可以节约一半。只是要途径人人谈之色变的鬼葬岗,所以也没有几个人敢选择那条路。据说曾有路过的人听到山岗里传来枪炮声,“砰砰嗙磅”的打得很是热闹。
有一天,同学说镇上开了一家游戏机室,麻幺放学后跟着同学跑过去看,看着看着忘记了时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麻幺急匆匆往回赶,走到分岔路时犯了难。想走山路吧,又没有火把,路上可能会遇上野猪或是狼,走鬼葬岗的那条路虽然平坦快捷,但是它恐怖的传说却令麻幺望而却步。
“鬼是虚构出来的,而野猪和狼是真实存在的”麻幺这样想到。权衡再三,他终于决定挑战一回自己,就走鬼葬岗。
好在那天晚上有月亮,可视范围比较理想。麻幺背着书包,将两手伸进裆里握住自己的蛋蛋(这是他排解恐惧最有效的一种方式),迈着大步子走在空旷寂静的山岗里,走着走着,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路人,他想到终于有伴儿了,高兴得跟了过去。
走进一看,对方是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麻幺礼貌的说道:“老表爹,我们一起走吧!”(‘老表爹’和‘叔叔’意思一样)
那人回头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意为牵着他一起走,麻幺听话的把手伸过去将他的手拉住,瞬间感到一阵冰凉袭遍全身,他赶紧将手抽回来说道:“你的手好冰啊!”对方没有回应,默默走着他的路。麻幺感到有点怕了,心想该不是真遇上鬼了吧,于是他佯装蹲下来系鞋带,让那人先走。
看到那人已经走得没了影,麻幺才站起来继续赶路,但没走几步,就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自己,他猛的一回头,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个人居然就站在他的身后,对着他冷冷的笑。
麻幺三步一跌两边一爬的往前跑,但无论他怎么跑,那个人却始终冷冷的笑着站在他的后面。麻幺哭啊,喊啊,跑啊,绝望中突然看见前方出现了几点亮光,原来是他家人看他天黑了都还没回家,兵分两路找来了。
当麻幺哭喊着跑到家人身边时,回头一看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回到家后,麻幺就发起了高烧,整个晚上都看见他房间大立柜的门上,吊着一个身穿黄皮军装的男人,那人虽已被吊死,但是脸上始终都挂着那副冷冷的笑。
······
“后来呢?”阿洛问。
麻幺搓了搓脸上的鸡皮疙瘩:“后来请了一个鬼师过来做了场法事,我才慢慢好了过来,晚上也没再看到大立柜上的那个军官了,鬼师说那个人姓杨,是当年剿匪的一个副官···这也是我为什么特别想学法的原因之一。”
阿洛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以后就要经常和它们打交道了,早晚都要经历的事,没什么好怕的!”
“我也不是说害怕,你说一个学法的人怕鬼,说出去都得让人笑掉大牙,只是,我在心理上对那地方有阴影,若换了其它的地方,我才不怕呢!”麻幺说。
阿洛笑着拍了拍他的胸脯:“心病就得心药治,在哪儿跌倒的就去哪儿爬回来,我陪着你呢,别怕!”
麻幺挠了挠头:“我怎么听你这话怪怪的···”
第二天下午,真人从山外回来,对两个徒弟说道:“我刚去了一趟鬼葬岗,在那些乱坟之间藏了一样东西,今晚上你们去给我把它找出来,明天交给我,如果没找到···哼哼!”
麻幺忙问:“要怎么样?”
“随我进山辟谷,时间为半个月”真人说。
“半个月?那还不得饿死几回了!”麻幺垂头丧气的咕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