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们这好漂亮,简直是世外桃源哪!”秀秀对着甲茶瀑布兴奋的喊着,并张开了双臂大口大口的呼吸。
昨天晚上她喝了好几盅牛角酒之后就醉了,阿洛扶她到自己的床上睡的,自己去和麻幺挤了一夜。今早一睁开眼她就满世界的找阿洛,阿洛怕她留在村里会刺激到三妹,就把她带到山里来了。
他俩摘了些山果,又采了好多野花,划船来到河心的沙洲上。秀秀用花朵摆成了一个桃心,然后拉着阿洛到里面坐下,小鸟依人般的靠在他的手臂上,轻柔地问道:“你要在这里待多久?你师傅什么时候才让你出山?”
阿洛把玩着手上的花瓣,喃喃的答道:“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再开···到了该出去的时候,自然就会出去了。”
“我没考上贵大艺校,现在在匀城读师专,以后做个老师也挺不错的。我专挑偏远的山区去支教,那里的孩子们太苦了。”秀秀望着碧绿的河面呆呆的说。
看她神情如此的专注,阿洛也故意一本正经的说:“我也没考上贵大,所以就来到了这里学习道士专业,以后做个法师也挺不错的。我专挑那些被人遗忘的乱坟岗,那里的鬼们太不容易了。”
秀秀使劲揪住了他手臂上的一块肉,咬牙切齿的问:“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阿洛痛得赶紧求饶:“咱们一起谈理想嘛,你怎么说着说着就使用暴力,我看你不该去读什么师专,你该去上武校,以后可以给我做保镖。”
“好呀”秀秀站了起来,指关节捏得‘咔咔’的响:“今天先拿你来练练,就当是提前面试了。”
阿洛起身逃跑,秀秀一边用果子扔他一边追上去,他俩就这么在沙洲上追逐着,嬉闹着···忽然,阿洛似乎听到了马蹄声响,他抬头往岸上看了看,发现有一缕烟尘从山谷向山外消散开去,不知道是谁刚骑着马离开了。
“别闹了,刚才有人进山来我们都没察觉。估计是麻幺,要么就是我师傅···可为什么又走了呢?”阿洛不解道,
“才不会是你师傅呢,他和我爸好像永远有聊不完的话,现在保准又喝上了。我看肯定是麻幺,可能来拿什么东西,拿完又走了”秀秀分析道。
他们划船上了岸,来到草屋前。只见在院里的桌上,有两个盖得严严实实的碗,旁边还有两双筷子。阿洛将碗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饭菜,秀秀夸道:“你别看麻幺长得挺粗线条的,心却细得跟线一样,还想到给我们送午饭!”
阿洛心不在焉的笑了笑,此刻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碗筷旁边的两片绿树叶上,青绿色的叶片有一个浅浅的唇印,他心里明白,这是三妹来过了,她在给他们送饭来的时候,肯定目睹了河洲上的一幕···
“你发什么呆呀,快吃吧,一会儿冷了”秀秀将饭菜喂到了阿洛的嘴边,阿洛木讷的张开嘴接住,机械地咀嚼着,那个味道很咸、很苦,很涩,感觉那根本不是米饭,而是三妹流出的眼泪。
下午回到村长家的时候,三妹已经回学校去了,离她开学的日子其实还有一个多星期,阿洛知道她这是为了逃离,逃离这个令她充满了伤心和失望的地方。
玩了两天后,秀秀和杨村长就回麻山去了,临别时秀秀给阿洛留了联系方式,一步三回头的哭着上了车,把个杨站长弄得好不难为情。
秀秀走后,阿洛觉得心里空空的,又乱乱的,感觉很难受很难受。他破天荒的叫麻幺买来一提啤酒,然后两人把船划到河心任它自由的漂流。
他俩一人躺在一头,默默的喝着酒,谁都没有说话,直喝到第三瓶,一直想装深沉却再也装不下去的麻幺,噌的一下坐起来说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想什么?”阿洛冷冷的应着。
“三妹啊!人家那么乖的女孩子,以前和我们说话都会脸红,现在和你抱也抱了,咬也咬了,这突然跳出来个秀秀,你这唱的到底是哪出啊?”麻幺显得义愤填膺。
“三妹和我真的没有什么,我也没有亲口许诺过她什么,她自己想多了那是她的事,过段时间想开了也许就好了···我和秀秀是青梅竹马,这些年来心里也只有她。在这件事情上,根本不存在选择。”
麻幺生气的将手里的空酒瓶砸向河面:“你说三妹想多了,我看是我们全想多了。这一年来,寨子里谁不认为你就是三妹家的上门女婿,我大伯娘私下里一聊起你,立马会笑成了一朵花···”
“那是你们认为的,我可从来没‘认为’过!”阿洛愤怒的叫起来,把麻幺吓了一跳。
“是,我杜宗洛现在是无家可归,我杜家的房子也都被卖光了,可是我还有手,我还会抓鬼探穴驱魔···我凭什么就要做个上门女婿,我凭什么要在我的杜字前面加一个吴字?”歇斯底里的阿洛眼里泛起了一层泪光。
“在平湖,我还有一个不争气的爸爸,在贵山,我还有一个日思夜想的妈妈···我要凭我的本事把我家的房子给买回来,我还要让我妈不再起早贪黑的去卖粉,我要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你说,我凭什么要做上门女婿,凭什么——”阿洛的这一声嘶吼,犹如一只被关了很久才放出来的狮子,他吼出的声波震得河面荡起了一片涟漪,也震得麻幺的耳根子生疼。
麻幺拿起撑杆:“师哥,你喝多了,咱们回吧?”
阿洛指着麻幺的鼻子喝到:“把杆子放下,我有太多太多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你是我师弟,也是我哥,今天你让我说个痛快,好不好?”
麻幺乖乖的放下了撑杆,把剩下的啤酒全拉到自己面前一通的猛灌,他想尽快把酒喝完,他怕阿洛再喝下去会真的醉了。
阿洛大口的吞了几口酒,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三妹是个好姑娘,人漂亮,又懂事,尤其是那张小嘴巴还吹得一手好叶子,这么好的姑娘,我配不上她···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屁股的人情债。我杀过人坐过牢,还在卡拉OK当过鸡头,你说,我这样的人,三妹跟了我岂不是鲜花插在了狗屎上,还是一堆很臭很臭的臭狗屎。”
麻幺劝道:“师哥,你别那么说,在我们所有人心里,你是最优秀的,我吴金水自认和你的差距,恐怕可以绕地球好几圈···你把自己贬得那么一文不值,这不是连带着把秀秀姑娘也给骂了么···”
一提到秀秀,阿洛的情绪再次激动:“你知道我喜欢秀秀什么吗?不是因为她漂亮,也不是因为她爸是个什么主任···她是最懂我内心的人,她的歌声也是我认为这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麻幺不合时机的插了一问:“有三妹的树叶好听么?”
这一问把阿洛给问住了。是呀,三妹红润的嘴唇,轻含一片绿绿的叶子,小胸脯稍稍一鼓就可以吹出可以让阿洛进入“内丹”的声乐···秀秀呢,在山路上蹦蹦跳跳,嘴里唱出的曲调却是字正腔圆,一个字都不跑,让人心驰神往,无限遐想···
阿洛只觉得头都快炸了,最后索性翻身一扑,将自己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
几天后,阿洛借口专心习法,搬上一套铺盖进了山,与师傅同住。
他觉得他辜负了村长一家的期望,虽然吴叔一家至始至终都没说过什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好,但是他真的在那个家里待不下去了,除了沉重的负罪感,更关键的,是那个屋子到处都有他和三妹的回忆。
魁谷真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每天只是敦促他们静心修持,摒弃世俗杂念。
一个多月后,村长家来了一个特殊的求助者,之所以说他特殊,是因为别人都是来请人驱鬼的,而他是来求真人帮他把鬼给请回来。
此人名叫莫新,是雷江县第二中学的老师,今年刚满三十岁。莫新在三年前结了婚,妻子叫刘艳,是造纸厂的一名普通工人,不但端庄漂亮,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口碑极好。婚后小两口的日子过得非常幸福恩爱,同事邻居们都很羡慕。
刘艳长期倒的是中班,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每次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午夜了。莫新每晚都为妻子温上饭菜之后就上床睡了,因为他的班点是朝八晚五,中午在学校里吃饭,所以两口子虽每天睡在一张床上,却很少有交流说话的时间。
两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妻子下班回来后就搬到书房去睡了,她告诉莫新她患上了妇科炎症,夫妻俩不方便同床,莫新当时也没太在意,对妻子说:“要睡书房你就睡吧,也省得我晚上鼾声太大吵到你休息,你看你都起黑眼圈了。”
就这样,他们夫妻俩开始分床睡,莫新每天继续上班、温菜,一切如常。直到一个月前,公安局的人到学校来找到自己,告诉他:“有群众在纸厂旁的阴沟里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过厂里的工人物品辨认,还有现场发现的工作证,初步怀疑是你的妻子刘艳女士,请你跟我们到太平间去做进一步的确认。”
莫新听完先是一惊,随后便轻松的笑了起来,因为他早上离开家的时候,妻子都还好好的睡在书房里的,桌上留的饭菜也被吃得干干净净,那女尸既然都腐烂得无法辨认了,肯定死得不是一天两天了,绝对是搞错了,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
他对公安局的人说:“你们呀,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我爱人现在还在家里睡觉呢,赶紧去查查其它叫刘艳的吧。”
公安局的人纳闷的互相看了一眼,对莫新问道:“那你爱人为什么要请长病假,而且从时间上也非常的吻合?”
莫新也纳闷了:“长病假?”
公安局的人说:“是的,她一个月前请了假就一直没去上过班,而女尸的死亡时间也正好是一个月,这刚好吻合。”
“咚”,莫新突然昏倒在公安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