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安城门刚开不久,一行人便匆匆出城。也不知是什么事如此急迫。天还没亮便在此等候。
领头是个少女,正当妙龄。云鬓作衬,玉颈修长,肤白如雪,借着晨色盈盈作光。她姿态婷婷,步态轻盈,身披白色纱衣,内着绿衣裹身。微风拂来,忙去捋发,犹如“半波绿叶碧螺纱,摇曳摧折水仙花。”雕眉微皱,一阵疲态。又似心神不宁。
走了不久,少女身后的少年便道:“大师姐,也不知道小师妹是怎么出的城门。已经赶了那么多路还没碰上她。她做事不知轻重,若是任性妄为闯出祸端,那可就糟了。”
少女点头对众人道:“三师弟说的不错,我们加快脚力,小师妹功夫一般,江湖经验尚浅。又娇生惯养,走累了自然会停下的。常言江湖险恶,众师弟受累,加些脚力,定要寻得师妹。”
众人齐声道是,连忙加快脚步。行了约莫两个时辰,仍没看见小师妹。见前方有处茶摊,一行人便前去歇息。莫想到,只听得娇脆一声“大师姐”。只见一位少女,碧玉年华,笑靥如花,娇小可人。朝众人挥手道:“董淳雪大师姐,诸位师兄哥哥,快来这边坐,我帮你们占了个好位置。”
董淳雪脸色一沉,随众师弟坐下后道:“你……”还未等说完,小师妹便道:“来,诸位师兄哥哥走累了,我给你们倒茶。大师姐,我帮你叫点心。”她生怕董淳雪生气,忙献殷勤。
董淳雪怒道:“谢媛你可知错。”
谢媛是武夷山派掌门谢中州的独女。她与董淳雪感情甚好,犹如姊妹。董淳雪也对她爱护有加,在门派中往往处处围护。谢媛虽天生淘气,但也懂得分寸。如今见到董淳雪面有怒色也不敢多言,道:“我偷偷出城也是为了早点见到大师哥。信上不是说了,大师哥这几日便会到的。我们在崇安城里等了三天,怎么他还不来。反正在城里闷得慌,不如我们出来等不是更好。”
董淳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在一旁的三师弟道:“大师姐,算了吧。大家也确实挺想念大师兄的,也想早点见到他。小师妹这次虽是错了,但也知道分寸,在这里等我们。幸得平安。大师姐,这次接大师兄游历归来也算是喜事免得扫兴,就原谅了小师妹吧。”
董淳雪道:“吉祥,怎么你也帮着她。等坤尽回来了,你们就一搭一唱吧。我这个大师姐也管不了你们了。”
张吉祥道:“这……”在一旁的四师弟钟昀道:“乱花渐欲迷人眼,大师姐你瞧,这景色多漂亮。瞧这景色的份上,师姐你就别为难三师兄了。三师兄为人老实的紧。”
董淳雪道:“我……我哪有为难三师弟。我……”
五师弟柴宝平日机敏,忙道:“小师妹,你知道你当晚不见了大师姐有多着急,都哭了好几回。她一晚上没睡好,大师姐平日美艳动人,笑若桃花。如今脸色苍白,一脸憔悴。天还没亮就拉这我们在城门口等。一开城门飞的就冲了出来。大师姐平日是最疼小师妹的。对吧对吧。”他忙朝几个师兄弟使眼色。师兄弟也知道柴宝用意,虽然言语夸张,但句句在情理之中。众人忙配合道:“嗯嗯嗯。是的,是的。”
谢媛一听到柴宝如此说道心里一阵难过,想不到大师姐如此担心自己。这般任性也确实不对。忙对董淳雪道:“好姐姐,媛儿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董淳雪确实担心谢媛,她只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焦急如火。刚听柴宝一番言谈说中自己心意。如今又见到谢媛知错认错,心里再也藏不住,如释重负,一下子轻声哭了出来。
众师兄弟见如此情况大出意外,柴宝一时不知如何收场,忙对六师弟徐元良使了个脸色。徐元良比谢媛年纪还小一岁,他哪里能分辨如此复杂的形式。见柴宝对自己使了个脸色便道:“大师姐,大师姐,我……”
董淳雪也觉自己有些失态,擦了擦眼泪忙道:“师弟,你怎么了。”
徐元良道:“师姐,我饿了。”
此言一出众人大笑。事发突然,董淳雪忙把手遮掩着嘴巴笑了起来。柴宝忙捂着肚子,笑的出了眼泪。忙道:“吃吧,吃……哈哈哈。”
众人从天亮一直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确实劳累。眼见快到中午,董淳雪吩咐了柴宝叫他与摊主商量弄些吃的。给了些铜钱,摊主便上了写茶水忙活去了。
众师兄弟正谈笑刚才六师弟的语出惊人时,从北面渡来一波乞丐。他们三两成群,唉声叹气,呜咽声不绝于耳。
谢媛心地善良,见状不忍,道:“大师姐,我们还有多余的银两么。”董淳雪道:“你要来作甚。”谢媛道:“我瞧那些人可怜,不如我做点善事吧。也难得下山,行侠仗义,助人为乐也是我辈武林中人的义不容辞之事。”董淳雪笑道:“也对,只要你乖乖听话,施舍些便施舍些。”又吩咐柴宝去问摊主要写馒头和水。怎奈乞丐太多,摊主的馒头都不够,众人便见到年轻有力的便少给些,见到老人跟小孩便多给些。
钟昀道:“也不知怎么搞的,哪来那么多乞丐。”张吉祥忙道:“最近倭寇闹的厉害,朝廷税收又重,真是把百姓往死里面逼。我看这些人未必就是浙江来的。”钟昀又道:“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吃了上顿没下顿,当官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会吟诗,一会又自言自语。张吉祥不再理他,自顾自把馒头一分为二。忽听得小师妹叫道:“师姐,师兄你们快来呀。这个人快不行了。”
众人忙朝小师妹身边跑去。只见一名身强力壮的汉子,双眼已瞎,嘴唇发白,浑身是伤。这瞎子拖着一个板车,车上又躺着一名汉子。模样较好,披头散发,像是得了什么重病似的,奄奄一息。
谢媛道:“大师姐,你快救救他。他好像要不行了……”张吉祥忙跑到谢媛身边,忙伸手为那板车上的男子把脉。刚一触碰便惊出一身冷汗,道:“这人受了极重的内伤,经脉大损,恐是这辈子就要躺在这车上了。”谁知此言一出那瞎子大哭道:“不会的,不会的。先生……先生一定会好起来的。”
董淳雪见状也不忍,道:“吉祥,快拿出武夷山的丹药来护住他的心脉。钟昀,你帮他擦下身子,别让伤口烂了。小师妹你照看一下这位……这位前辈。”她本想说瞎子,怕又言语失态,连忙改口。
众人忙了一阵,喂了药丸,处理了伤口。谢媛对瞎子道:“大叔,你与这车上的大叔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你身上有伤,眼睛又不方便。你要去哪,我们送你。”瞎子道:“多谢姑娘,我眼睛没有完全瞎,还能看得见一点。但是到了晚上几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所以我只能早上赶路,我怎么样都不要紧的,只要治好我家先生,天涯海角我也不怕。”
谢媛只觉他可怜,道:“大叔这里有些干粮跟水,你拿着吧。路上你可要当心,别被坏人拿了去。”谢媛天真烂漫,她哪知抢匪只要财物,不会抢别人的口粮。
瞎子接过东西道:“多谢,有劳姑娘。”随后拧开葫芦,走到中年男子身边道:“先生,先喝点水。”那中年男子微微颤颤,浑身不能动弹,喝水都很困难。好不容易喝了几口,又一阵咳嗽。董淳雪与众人见此一幕皆是于心不忍,心觉二人可怜。
瞎子收拾完手边的东西。背起拉板车的绳子使了力气,车子动了起来。见他肩膀上都是被绳子拉伤的痕迹,一路走来想来也是艰苦非常。他又回头朝众人道了声谢。慢慢的往西去了。
董淳雪望着瞎子远去的背影道:“也是一位有情有义之人,上天如此待他也是不公。”张吉祥接过话道:“大师姐,我刚才帮车上的中年人汉子把脉,只觉得那人内力浑厚,武功定是不俗。能把那样的人打伤成残废,不知遇上何等的恶战,我现在想想背后都要出一身冷汗。”董淳雪又道:“江湖险恶,我们这几日下山奉了掌门之命。只要接到坤尽立刻回山,千万不要大意。吉祥,你帮我看着这几只小猴子,我怕他们古灵精怪,又闯出什么祸来。”张吉祥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董淳雪正与张吉祥交谈之际,一名浑身污垢,披头散发的乞丐扑倒在董淳雪的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裙子道:“好心人,给点吃的吧。我快饿死了。”
董淳雪尴尬一阵,心想哪有乞丐这么动手动脚不知好歹。可转念一想,说不定是真的饿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礼数。对那邋遢乞丐温言道:“不要急,都会有的。”随后便拿出馒头递给邋遢乞丐。谁知乞丐心急,见到馒头一把抢过来,在董淳雪手上又摸又蹭好生无礼。董淳雪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董淳雪本是学武之人,身手敏捷。若是一般人想占便宜也没那么容易。可偏偏这名乞丐动手出其不意,又像是故意为之。被这样“顺手牵羊”,董淳雪惊的把手一松,两只馒头掉在地上。这情景被众师兄弟看见,纷纷跑到董淳雪身边。
谢媛朝那乞丐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我们好心施舍,你怎地如此占别人姑娘家便宜。”乞丐也不理他们,捡起掉在地上的馒头,走向人群的角落吃了起来。
柴宝看不下去,怒道:“这人竟然也不道歉,也不解释,定是故意的。我一定给他点颜色瞧瞧。修叫他以为我们是好惹的。”柴宝本想动手,却被董淳雪拦下。道:“算了。想也未必是故意的。万万不可节外生枝,我们今日别忘了正事。”随后拉着众师兄弟妹往茶摊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众人吃过午饭,又等了约莫一个时辰。谢媛道:“怎么大师哥还不来,是不是路上耽搁了。又会不会他已经上山了,我们错过了。”董淳雪道:“别急,再等会吧。”张吉祥接过话道:“大师姐,再等会差不多要回城了。路上还要走两个时辰呢。”
谢媛起身道:“我再去打点水。”
茶摊此时人越聚越多,谢媛身材矮小,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只见人群中被一声尖叫声围成了一个圈。谢媛被困在了中间。
见到如此情形的董淳雪一行忙往叫声处去。眼见一位男子身材高大,拉着谢媛的手道:“你撞到了本大爷你知道么,你不知道本大爷是谁,口气还不小。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在这福建境内老子说一不二。”
谢媛道:“我只不过是水壶里的水溅到了你身上,水是干净的。大不了我赔你些银两,你干嘛抓着我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我。”谢媛力气没那男子大,虽然会些武功,但那男子一只大手握着谢媛。握法看似普通,实则封闭了谢媛手上的穴道。招式巧妙,动作老成。
董淳雪见状道:“原来是安溪佛耳,隐山派的晋连城晋师兄。晋师兄可否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师妹。若是师妹有得罪之处,小妹代为赔罪。”
晋连城笑道:“你认得我?算你有点眼光,你们是何门何派。竟敢得罪本大爷。”
董淳雪道:“小妹武夷山派的董淳雪,前几月贵派掌门仙逝,我奉我家掌门之命前去吊唁。接待我的正是贵派的郎掌门。从武夷山到佛耳山道路虽远,但两派向来交好,并无过节。我想晋师兄与我家小师妹定是有些误会,还望晋师兄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