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们兄妹。”林休小口咀嚼着糕点说道，“你怎么打算？”林休实际想问薛策怎么安置奉懿，薛策曾说过，皇后生前曾将奉懿托付给他，即便他当时没有答应，如今皇后已死，若是太子再有变故，以薛策的性格，不会不管奉懿。林休开口时却还是忍住了，她不想逼他，甚至不想让薛策有一丁点觉得自己咄咄逼人，让他不自在。

靖儿是真真存在的，每当想到这，林休的心就跌到了尘埃里，无论谁说，都是薛策和奉懿更合适，可她，不想放手。

“先解决奉懿的困境，”说到正事上，薛策的表情严肃起来：“奉懿虽然有太后护着，但也只能保的一时。”

林休的左眼皮忽然跳了一下，她抿了抿嘴唇道：“如果将来赫连承铭做了皇上，他会不会放过奉懿？”

“一定不会。”薛策笃定的说道，“他虽然不算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但也来往甚多，他的性格我了解。将来太子做了皇上，孟妃和奉婵也不会有好结果。”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奉懿和亲，奉懿去了辽疆，总好过在北齐担惊受怕。”

薛策的眉头一皱，否决道：“不行！辽疆夏季酷暑，冬季苦寒，常年风沙弥漫，环境极其恶劣，再者远离故土，无依无靠，我不放心。”

林休的脸沉的像浑浊的深海，薛策的心思却沉浸在奉懿的事情上，全然没有注意。

“你想怎么办？”

“我想把她从宫里接出来，让太子带她走，离开汴京。”

“太子才不会舍得皇位。”

薛策眼皮下垂：“这是他的事，对于奉懿，我只能做到这些。等处理完京中的事，我们也离开。我父亲年事已高，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他安度晚年。”

林休嘴角一丝苦笑：“你的事情做的完吗？”

“救出奉懿，替冯妈伸冤，助大哥回京，救回靖儿，找白空明要解药，我只做这五件事，做完这五件事，我们就走。”

“好，我等着。”林休向薛策展露一个信任的微笑。”

林休没有回宅院，就待在薛品的府里。展星回来时看到林休，林休立马露出歉意的表情，展星什么都没问，轻轻点了点头，只当之前彻夜筹谋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白空明绕着薛品的府邸转了三天，第三天正午，他见到提着几包草药回来的游医，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就像看书看久了的人，准备休息前，揉太阳穴缓解般。

次日。

“好久不见。”白空明将游医眼睛上的黑布掀开。

游医上下打量了白空明一番：“身体不错。”

白空明听了这话，瞬间变了脸，阴森森的道：“想不到你还活着。”

“你尚且活蹦乱跳，我怎么能早死。”

白空明冷笑一声，释然般的轻笑：“你如今落在我的手里，我又何必生你的气。你有多久没见过我师父了，要不要让你们兄弟团聚？”

游医嘴角抽搐了下，又恢复正常，问道：“他死了？”

“对，死的很难看。”白空明回忆似的微仰着头，“他被朱真扒皮抽筋，还赐了个卖国求荣的罪名，那种惨烈你没看到真是可惜。”

游医的眼中并没有悲痛，只有冷漠，他淡淡的说：“他一生害人无数，这样的下场理所应当。”

白空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一笑：“那你呢，你害的人不比他少，你该怎么个死法？”

“我半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如果死在你手里只能说老天瞎眼。”

白空明眼神中似有利刃射出，整个人气息不稳，仿佛一头即将咆哮的猛兽，他压抑着挽起袖子，手肘处一片毒绿色，白空明近到游医面前，指着胳膊问：“你还记得这个吗？这都是拜你所赐。每年至炎至寒的时候，我都疼的生不如死，恨不得把胳膊砍掉。”

“那你为什么不砍？”

白空明忽然伸手掐住游医的喉咙：“我还要指点江山，让皇子皇孙对我唯命是从，怎么舍得放弃一条胳膊。你呀，好好看着。”白空明松开游医。

“你就是为了这个抓我？”

“当然不是，你在这，不愁抓不到阑珊。”

此时，门外有人叩门。

“白公子，阑珊出府了。”

白空明唇角上勾，抬脚出门，步伐迅速，出门时不忘提醒守卫：“看住他。”

林休本在府里呆的好好的，门外有人送来游医的纸条，上书：“来城外寒凌寺，你身上的毒有望能解。”

那人自称是寒凌寺的小沙弥，住持命他来给阑珊姑娘送信。

林休接过纸条，字迹确实是游医的无疑，林休心中的高兴溢于言表，甚至来不及告诉绯月一声，就匆匆随小沙弥赶往寒凌寺。

两人出城后，小沙弥走在前面，林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见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小师父，还有多久到寒凌寺？”

“快了，就在前面。”小沙弥头也不回。

林休察觉事情有异。游医向来称呼她为林休，而这小沙弥却说给阑珊姑娘送信。难道游医怕“林休”的名字会惹来麻烦？他可不是个会想这么多的人！

不对！林休立即掉头折返，刚一转身，身后出现两名男子，林休还不等有些反应，颈间一痛，失去了知觉。

一束阳光刺的林休眼睛生疼，同时唤醒了她的意识。

她旁边是五花大绑的游医，一个男子背对着他们在桌前摆弄着一堆瓶瓶罐罐。

“你是谁？”林休问。

白空明放下手中的药杵，回过身，慢慢走近林休，在她的脸上看了又看，又拉起她的袖子，林休胳膊上的那条印子已经漫过手肘，白空明看了游医一眼，胜利者似的笑了笑。

“人老了就是不中用，这么简单的毒都解不了。”白空明嘲讽。

游医嘴里塞着布条，开不了口。

“你抓他就是为了诱我上钩，我现在已经落到你手，你放了他。”

“当然要放，但不是现在，再等一会，一会就好了。”白空明回到桌前，将热炉里煮沸的药汁倒入小碗中，和研磨后的几种药粉混在一起，揉搓成一颗墨黑色的丸药。

白空明扯下游医嘴里的布条，掐着喉咙强行让他咽了下去。

“你给他吃的是什么？”林休怒问。

白空明阴阴的笑：“再过十二个时辰，等药力在你的全身扩散开后我就会放你走。毕竟师承你家，不用感谢我的不杀之恩。”

林休有些不明白的看向游医。

“你是想看你的毒我解不解的了是吗？”

“你一定解不了，”白空明自信的道，“我就是想让你尝尝绝望的滋味，你不是毒王嘛，毒王中毒而死，那种无力感，想想都让人惬意。”白空明眯着眼睛，一副品味的模样。

“你怎么这么狠毒！”林休忍不住骂道。

白空明忽然睁开眼睛，眼里投出恶狠狠的光，他拉住游医的衣领道：“我狠毒？你怎么不说他狠毒，当年我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就拿我试毒，就因为我没有父母，长的弱小，谁都要来欺负我！毒发后，我倒在村口的泥地里，淋了两天雨，暴晒了三天的日头，没人管没人问，他，就他，”白空明狠狠扯了几下游医，“每天来看看我死没死，如果不是我命大，早就毒死饿死了！今天的一切都是报应！”

白空明与刚才冷嘲热讽的沉稳谋士判若令人，现在的他情绪激动，好像疯了一般。白空明是小人而非伪君子，他的话林休并不质疑真假，但内容真的让林休心惊。

她的心中游医是个医德至上的神医，怎么会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来，或许里面有隐情？

白空明的身体隐隐发抖，他慌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鼻下狠狠嗅了几下，又从架子上扯过一本泛黄的书籍大步跨出房间。

“你真的……”后面的话林休没有说，带着质询的眼光看向游医。

游医向后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才缓缓开口：“当年他被街上的乞丐欺负，中了三种蛇毒，一种蝎子毒，这些毒之间互相混杂，又产生新的毒性，白空明本来必死无疑。那时候我在古书上找到一种可以解蛇毒的方法，就是以毒攻毒，再雨淋两日暴晒三日，即可起死回生。我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死了是他的命数，活了是他的造化。我每天都去给他诊脉，前几日毫无起色，第四天的时候脉象平稳，第五天我再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至于他说的后遗症，古书上并没有记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还是蝎子毒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解释？”

“解释什么？邀功还是祈求？他现在就是个疯子，指望着谁赶紧收了他的命！你说你，平时也挺聪明的，怎么能让他骗来！”游医恨铁不成钢的望着林休。

“大意，”林休撇撇嘴，“刚吃下的毒你有办法解吗？”

“谁知道呢，生死由命。”游医故作轻松的道，“十二个时辰后我能回去，你有什么要我转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