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事还没讲完,父亲和老叔的脸上已经铁青,甚至老叔拿着布袋的手开始颤抖。
我的话说完很久,父亲和老叔还是在沉默,良久两人才对望了一眼。
“拿出来吧!”父亲轻轻说着:“小军遇到的事,没比里面的东西好多少。”
我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盯住了老叔手里的布袋,老叔一只手伸进布袋,作势着抓到了一个东西,就往布袋外面提了出来。
当那东西只拿出一半的时候,我就跟着吸了一口凉气,就感觉后背上冒出来一股子凉气。
我一口凉气吸到半截,刚想往外嚷,父亲猝不及防的就伸过来一只手捂在了我的嘴上,把我喉咙里的那声脚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别瞎嚷!外边可不只咱家人。”父亲叮嘱了我一句,看我的眼神恢复了正常,这才把我嘴上的手放了下来,而我不由自主的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我并不是一个胆小的怂人,要是真怂我也上不了战场,可是老叔从布袋里拿出来的那个东西,确实有些瘆人而且匪夷所思。
老叔拿出来的是一只手臂,一只人的手臂,惨白惨白的毫无声息,就像刚被冰冻过一样,那手臂上似乎还冒着阴森森的凉气。
“这……这是从哪儿来的?老叔你提着它干嘛?”在我心里想的,这死人手臂肯定是从哪个肢解的冷冻尸体上拿来的,可老叔为什么把这东西拿给我看,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东西你真没印象了?”老叔问我,顺手又把冻臂放回了布袋里。
什么叫我没印象了?这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犯着嘀咕,却只是茫然的摇摇头。
“我发现你时,你晕倒在你爷爷的供桌前。”父亲低沉着声音说了一句。
我微微点头:“我听母亲说过了。”
“但我没告诉她……”父亲继续说:“我发现你时,你手里正攥着这袋子里的东西。”
“什么?!怎么可能?!”我几乎从床上蹦了起来,两只手哆嗦着,使劲攥着被子。
“我没敢跟你妈说,我怕她担心。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父亲继续说着。
我只是摇头,不停的摇头,脑袋里仔细回忆着昨天夜里,或者说今天凌晨发生的一切,我的脑袋一胀一胀的,但脑海里只有那淡淡的绿光和那只公鸡。
我想着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屋外传开了敲门声:“小军他爸,林家大爷要钉棺了,让你出来。”
父亲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眼神却依然看着我,而我也在看着他。
老叔在一边轻咳说道:“我觉得这事跟小军无关,这手臂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血都流干净了,而小军才回来连一天都不到,怎么也不可能跟他有关系。毕竟老爷子的事重要,有什么也等送走了老爷子再说吧。”
父亲依然沉默的看着我,心里似乎盘算了很久,直到身后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老二,你把这东西收好了,这事可非同小可。”父亲转头看向我:“小军你多穿点衣服出来吧,送送你爷爷最后一程。”
等我从屋里出来,整个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头顶的简易灵棚已经拆了,虽然雨已经停了,可天空上还是阴霾霾的,我愣愣的走到供桌前,轻轻的跪下。
爷爷的棺材前站着两个人,邻居家王大爷是木匠出身,不管谁家这最后钉棺他都过来帮忙,给扶着棺钉,而另外一个颤巍巍的人影是我们本家大爷爷,手里举着一把斧子。
盖棺钉棺,这钉棺之人必须是家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而钉棺所用的并不是锤子而是斧子,这也有讲究,叫做金斧封钉,是为了给后世子孙进财的。
“封钉喽!”王大爷一声吼。
“爷爷!躲钉喽!”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我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感情,一瞬间泪如泉涌,眼前的景象完全模糊了。
“当!”
1973年4月7日,是一个永远让我无法忘怀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里我亲手送走了爷爷,看着他被深埋在地下,可是我却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我沉默了整整两天,而让我意外的是,这两天里父亲和老叔却没在跟我谈那条冻臂的事情,好像是照顾着我的心情,而我也在整整沉寂两天之后,才稍稍缓解了自己的心情,开始帮着家里收拾。
让我没想到,爷爷生前的故交好友如此的多,而且各个都送了重礼,只是这些人的身份我却几乎每个都不认识,我本来以为这些人都是我离家那四年里爷爷结识的好友,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些人似乎连父亲以及老叔也都不认识。
“哥,你说老爷子从哪儿认识的这些非富即贵的人,我算了算,这些份子钱加起来,可有好几百块了!”老叔声音放的很低,满脸的带着兴奋。
父亲看了看老叔手里的信封,很明显那里放着厚厚的一叠钱,他只看了一眼,鼻子里却不着痕迹的微微一哼:“有钱有什么用,还不如粮票来的现实。”
“你不懂,粮票早晚得成为过去。”老叔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牢牢的把信封揣进了怀里。
我看父亲和老叔谈话,似乎把那条冻臂的事抛在了脑后,我犹豫再三,总觉得这事早晚得弄清楚,要不然我心里总也不踏实,我刚开口要说那事,却看前面母亲抱着个大箱子,快步的走了过来,边走已经喊了出来。
“小军二叔,你给看看这是给咱家送的什么东西,我怎么都没见过呢。”母亲人刚到,箱子直接递到了我们面前。
母亲怀里抱的箱子不大,里边有个黑盒子,方方正正的,看起来不轻。
老叔伸手从母亲的箱子里,把黑盒子拿了出来,左左右右的仔细看着,而我和父亲也凑过去,想看看这黑盒子是什么。
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而老叔眉头也跟着越皱越紧。
“这……好像是个录像机啊……”老叔扣了扣黑盒子前面的长方形的开口:“我也就见过一次。”
“录像机?!”我一愣,瞬间知道为什么眼熟了,这东西我在团部见过,整个团就这么一台,团长跟宝贝似得摆在办公室里,只要进了他的办公室认谁都一眼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