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年像是真被她唬住了,认真回想一番,殷殷询问道:“那,若是采到了寻常花木,对家中气运便会有损伤?”
她故作高深地点点头:“然也。”
这话过后,眼前的男子突然低头摸索着什么,姜词妗瞪圆了眼睛,连连后退:“不信就不信,你还要动手不成?”
他却不语,埋头在袖子里翻着,最后竟拿出了一大把银票,递到姜词妗面前,一脸恳切:“在下不知这等规矩,出门匆忙,只带了这些,求小姐将此处匀我一半,如何?”
姜词妗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以前看漫画没觉着你这么单蠢啊……”
陆嘉年没大听清:“小姐说什么?”
“没什么。”她咳了一声,断然拒绝:“这不成,这一片不能分给旁人。”
“原来如此……”少年长长的眼睫低垂,面色颓然,看得姜词妗抓心挠肝一阵愧疚,没想到他再度开口:“敢问,小姐是向何人递了银子?”
这下可把她问着了,宫里的人她也不大熟,说谁好呢……
陆嘉年摩挲着下巴,兀自猜测:“是不是……昭王殿下?”
“对,就是他。”姜词妗忙不迭点头:“我看见他往……西边去了,你要买就快去寻他吧。”
“好,多谢小姐。”
陆嘉年对她作揖,扭头便往外走,她正待长舒一口,却见一人自树荫之中踱步出来,绝色的面孔上漾着一个浅笑:“二位是在找本王?”
自他出现,姜词妗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什么嘛,原来是她残存的脸面啊……
陆嘉年立刻迎了上去:“昭王殿下,微臣……”
“本王都知道了。”淳于垣止住了他的话,信手一指:“本王今日心情不错,这一片你尽管去挑选,分文不收。”
“多谢王爷!”
单蠢少年欢欢喜喜去折花了,姜词妗看着来人一步步靠近,头越埋越低,却听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嗓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暖意:“你这是……怕本王对你动手?”
不知为何,她面上却燥热了起来,将头扭到一边:“臣女不怕。”
淳于垣饶有兴致:“本王被小姐造谣售卖宫中地盘,尚且没有动怒,小姐倒是先恼了,这是什么道理?”
香风阵阵,二人立在一处,又兼衣饰如出一辙,简直像是天成的一对璧人,姜词妗索性破罐子破摔,质问他道:“王爷为何总是缠着我?”
“何以见得?”
她掰着手指算起来:“人前百众还我玉钗,去我家堵门,非要同我去百草堂,还有这件衣衫,王爷到底……”
话音未落,淳于垣面色一沉,伸手就将她拉到了树木后头,二人近乎呼吸可闻。
姜词妗面颊红得更甚,正待开口,却听他压低了嗓音道:“别出声。”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男子的声音:“四处找找,姜词妗一直在此处!”
“是!”
姜词妗顿悟,看来是有人要借着今日对她动手了!
过了一阵子,她抬眸,用气声问道:“王爷,人走了没有?”
身畔是她发间的兰泽气息,淳于垣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庭院,毫不犹豫地道:“人还在,别出声。”
她立马住嘴,乖顺地点了点头……
一人高的花池之中,楚兮正费力地踮着脚去够最上头的牡丹,衣衫被花刺划破了也不顾。
此处人多,不能用轻功,楚兮看着手里的花,一度十分费解,她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事?
兴许,只是为了报答姜词妗曾经救过她吧。
正待离开,身后突然响起少年温和的嗓音:“姑娘。”
她猛然回头,对上了一双清可见底的眸子,这双眼的主人见了她,竟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姑……姑娘……你……你你……”
楚兮蹙眉:“公子口吃?”
“不不不!”陆嘉年面颊飞红,甚至不敢看她,只盯着她手里的花:“姑娘能否……能否把这朵花卖给我?”
她一向冷情,此刻竟也有些无语,今日为何一个个的都不大正常:“园里有不少花,公子为何不亲自折一朵?”
陆嘉年正色道:“因为在下听说,折到了最好的一朵,有益于家族气运,在下错失良机,没能包下此处,求姑娘通融,将此花让给我。”
楚兮咬着唇,忍笑忍得有些艰难:“这话是谁告诉您的?”
“这是一个极有见地的姑娘告知在下的,在下以为,此言非虚……”
她缓慢地转过了身子,肩膀不住抖动,陆嘉年一怔,手忙脚乱地安抚道:“姑娘!姑娘别哭,这花您不愿意让就不让,我我自去寻……”
一只素手将花举到了他面前,楚兮尤带笑意,用袖子擦去了眼角的泪花:“公子拿去吧,奴婢再折一朵就是了。”
楚兮不爱笑,可笑起来简直像是破云而出的日光,叫人不敢直视,陆嘉年倒吸一口气,颤抖着将手伸向了钱袋:“在下只带了这么多……”
“无需银子。”
她扭头指着顶上的一朵牡丹道:“公子把那朵摘下来,咱们交换就是了。”
日光之下,青衫少年笨拙地攀着花枝,纤丽的姑娘手持牡丹,容颜却比花色更艳一筹,末了,陆嘉年将花递给她,讷讷无语。
楚兮浅浅一笑,扭头就要离开,他慌忙道:“敢问姑娘芳名?日后在下也好送上谢礼……”
瞬间,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也渐渐消失了,只吐出极轻的两个字:“牡丹……”
钟声响起,众人先后回到了祭坛,姜词妗跟在淳于垣后头,一路顺遂。
路过盛水的瓷盘时,她突然顿住,这股味道,分明是……
淳于垣似有所感,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可是有什么异样?”
她笃定道:“王爷,盛花草的水被人动了手脚,浇下去,只怕所有的花都会尽数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