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人就被叫进了里间,如今正跪在她面前,虽然低眉垂目,却丝毫不显奴颜媚骨。
果真是女主的气度啊……
她端着茶盏,死死盯着楚兮发怔,抱杏推了她一下,见她不动,又推了一下,低声唤道:“小姐……小姐!”
“哎!”
姜词妗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把茶盏放下,开口道:“你叫楚兮?”
“是。”
“何方人氏?因何卖身为奴,进了姜府?”
楚兮扬起一张清丽的面孔,对答如流:“奴婢是京郊人,家里遭了灾,走投无路,才进府为奴。”
与书里分毫不差,不过她知道,这不是实话,楚兮的真实身份,是澜沧国派来盯着淳于垣的细作,却阴差阳错爱上了他,此后种种纠缠,自不必说……
她左思右想,女主的光环自然是无人能及,所以,若是想存身,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楚兮变成自己人!
打定了主意,姜词妗微微一笑,“起来吧,抱杏,你带她下去安置,饮食起居,与你同等。”
“是。”
楚兮似乎有些惊诧,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跟着抱杏一道走出了门去。
人一出门,她便颓然地瘫在椅子上,绞尽脑汁回想情节,原身嫉妒楚兮的容貌,百般刁难,二人势同水火。
若是她对楚兮以诚相待,便是不能成为挚友,也不会落得凄惨收场吧。
这般翻来覆去想着,她不知不觉就坠入了梦乡,而这头,淳于垣立在窗前,书案上摆着一本公文,上头将楚兮的身世写得清清楚楚。
“殿下,这个细作要如何处置?”沈宽神情肃然:“要不要属下带人去将她料理了?”
他倒是不甚紧张,手中拈着一只酒盏,淡淡道:“先按兵不动,看看她有什么动作。”
沈宽蹙眉道:“属下不明白,偌大的王城,为何这人偏偏选择要去姜府做侍婢?”
“可能是有传言称,本王与姜家小姐私定终身了吧。”
“……”
淳于垣把酒一饮而尽,搁在案上:“罢了,抽空该去姜府看看,顺便讨个人情回来。”
沈宽腹诽:“姜家小姐现在只怕恨不得咬死您,哪里还会还人情。”
“皇兄近来对本王甚为忌惮。”他摩挲着公文道:“是时候弄出些动静来,让他把目光移开了。”
“属下明白……”
春日融融,姜词妗坐在亭子里,一派淡定地饮茶,实则目光不住地往阶下瞥,楚兮同两个侍婢一道立在那处,容颜秀致,格外出挑。
正饮着茶,远处传来一阵男子的笑声,她抬眼看过去,秦氏身后跟着个年轻男子,相貌生得不错,只可惜眉眼之间有些猥琐,生生坏了气韵。
秦氏引着人走近,笑容可掬:“词妗,这是母亲娘家的侄儿秦峰,你也该唤一声表哥。”
“表哥安好。”
她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秦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狗舌头一般,把她从上到下舔了个遍,还意图伸手扶她:“表妹快起来……”
姜词妗微微错身,避开了他的手:“表哥多陪陪母亲,女儿先告退了。”
说完就要离开,秦氏突然上前拦住了她,嗔怪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见外?来,咱们一道坐下,快过来。”
事已至此,再瞧不出秦氏的意图她就是傻子,刚退了亲,就给她塞了这么个色胚,真是怕她日子过得太顺心了!
姜词妗被她挡住了去路,秦峰则想法设法与她套近乎:“表妹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
“不识字。”
“那……表妹平日里都如何消遣?女红?听戏?外头有一家戏园子甚好,不如咱们一道去……”
她啜了口茶,四平八稳地道:“我喜欢看杂耍,表哥可会吞剑?”
秦峰艰难道:“这个……”
“胸口碎大石呢?底下铺钉子板儿那种。”
秦氏终于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起身道:“词妗,母亲要去更衣,你陪你表哥坐一坐。”
说完对秦峰使了个眼色,不等她开口,就风一般地退出了亭子,秦峰见四下无人,开始往她身边凑:“表妹用的什么香?从前竟未闻过……”
亭外,楚兮往他们那处瞥了一眼,似乎有些犹疑,但终究没有挪步。
姜词妗眸光一利,这么烂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可见秦氏有多恨她,思索过后,她极为淡定地道:“这个?是昭王殿下派人送来的,不大常见。”
淳于垣故作暧昧让她无处申辩,借他的势挡挡煞也不过分吧?
果不其然,昭王二字仿佛定身咒一般,秦峰听了立时就不敢动弹,试探着问道:“据说,昭王殿下与表妹交往甚密?”
她一挑眉,煞有介事道:“别问,问就是真的。”
秦峰还真被她这副二五八万的模样镇住了,再想想这些日子的传言,越发坐不住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面不住地往后缩,姜词妗心中鄙夷,却故意问道:“表哥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没有,没有。”秦峰抹着额际的汗水,畏畏缩缩道:“日后表妹飞黄腾达,入主昭王府,可别忘了提携我们这些人。”
说完便起身对她作揖,她心中好笑,扬声道:“表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日后……”
她正说着,秦峰突然扭过头去,大惊失色:“草民见过昭王殿下!”
这一声把姜词妗都喊愣了,心头仿佛奔腾着一万只草泥马,不会吧……
狐假虎威却被正主抓了现行,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儿吗?
她绝望地回过头去,她爹一脸谄媚地笑着,身旁果然就是淳于垣,隔着花枝望向她,一向威严的黑眸中还带着些许狡黠……
“臣女见过昭王殿下。”
她从后槽牙里挤出几个字来,淳于垣一步步上前,嗓音温柔:“起来吧。”
二人立在一处,竟如同天生的璧人一般,远处,楚兮眼眸冰冷,摸了摸袖中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