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

常悦之找到一处水井，洗去自己牙中的苦涩泛黄之物。

此乃一种山果子的果皮上的汁液，被安南象郡一带的原生居民称之为木迭。此物果实入口味酸回味泛甜，其果皮上的黄色汁液极其粘牙，但能让人误以为是长年老垢，很适合伪装成为小乞儿常年未洗刷的牙齿污垢。

洗净牙齿上的东西后，她又从一棵不知名的小野草中挤出了几滴蕊液，透过水面上瞧见的模样，一点点涂抹在眼角与眼皮之处。不过片刻，本是眼角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变成了圆润可爱的杏眼。随着她身侧的东西愈发少，动作也愈发熟练，水面上呈现出来了个变了模样的少女，清瘦秀丽，皮肤微黄与岭南寻常女娘无异，不再引人注目。

等她弄完一切，天上昏暗阴沉，竟下起绿豆粒大的雨，滴落在岭南各地。

她撑着手中黄铜色的油纸伞，伞面上传来的雨滴声愈发频繁，雨点渗过破烂不堪的油纸伞，水流蔓在了她的手指间，微凉。雨随风而动，常悦之紧紧用伞护住了脸。

用来伪装的那些东西，皆是天然之物，易溶于水。

来到了酒楼后门，常悦之见进进出出数人，有送肉的，有送菜的，也有送鱼的等等，好不热闹。

趁着人多混杂，常悦之悄悄潜入了后厨。

后厨里有个女子，正心神不宁地围着后厨灶台转，时不时探头出去看了两眼外面。只瞧见了一个陌生的女娘，没见到她昨日约好的常悦之，面上神情逐渐焦急起来。

那个陌生的人朝她做了手势后，她眼眸猛地一缩，思忖片刻，才下定决心走到同为帮厨的人身边，说道：“阿嬷，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着凉了，我总是肚子咕咕叫，疼得很，又有些闹肚子，我……我想回房吃个药。”

“你怎么搞的！明知道酒楼当家接了个大活，你还让自己不舒服？”阿嬷压低了声音，瞪了她一眼，“你快去，寻常风寒嚼两口那草药便好，没了到我房中找找，我那儿有。”

这阿嬷，刀子嘴豆腐心。

“好……谢谢阿嬷。我去去就来。”她佯装不舒服地点点头，脚步虚虚地往厨房外走去。

常悦之三两步跟上那个女子，跟着她走入了一间屋内，对方已匆忙地将床边的衣物递给了她，手忙脚乱地替她换上衣裳，“常娘子，你会烧火吧？”

常悦之接过她的衣裳，快速穿好，低声回话道：“我会的。赵阿姊，你冒这么大的险帮我，我真的是感激不尽！”

赵阿姊笑了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若当初不是你出手相救，我全家上下都死于非命。这回我不帮你，回到家里，我阿父阿母不把我腿打断，不会善罢甘休。烧柴送饭不算什么难事，也不是什么官差，而且你也不是去投毒的，就算露馅了也不怕。”

她相信常家灭门之祸不是常悦之做的，她心目中的常悦之人美心善。

“你只要咬死是我同村的妹妹，给我传话阿父生病一事，我需要先回家一趟，托你代办这粗活，我去去就回。没什么大事。”她将早已想好的措词说出来。

常悦之点点头，两人身形相差不大，她穿赵阿姊的衣裳算合身。

赵阿姊告诉她酒楼后院的布局后，匆匆离去了。常悦之则代替她进了厨房烧火。

天边已经出现金光早霞，干净透亮的霞光层层覆在了天际边。

阿嬷老眼昏花，做的是清洗与管理工作。她以为赵阿姊身子不适，不想说话，倒也不主动搭话，有事要做的时候说上两句，也得到了常悦之的回应，倒是不起疑心。

厨房里其他人则是忙碌得很，三两下赶出了丰盛的早饭。早饭放在了食盒里，常悦之的目光时有时无地落在食盒之中。

“赵雪，快把食盒送过去吧，莫要耽误了贵人的时间。”阿嬷见早饭好了，吩咐赵阿姊。常悦之闻声，起身应了声，低着头将食盒提了起来走出酒楼后门。

在常悦之走时，阿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似又说不上来。

等常悦之走出后门之后，她才想起来是什么不对劲。这赵雪身子不适，闹肚子，若把病传给了贵人，这可如何是好？

见常悦之已经没了踪影，阿嬷又自我安慰道：岭南瘴气多，京城来的贵人多半水土不服，哪怕是过气了应当查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