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悦之缓缓收拢自己的十指,在被识破伪装和辱骂嫌恶前,一股悲愤直奔脑门,呼啸而来。她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人,张了张唇,却没能说出任何话。
以前为了方便行动,她自幼身穿男儿装,且擅各类伪装,是家里人啧啧称奇的地步。这次有意潜入,她掩饰得很好,赵阿姊若不是看到了手势,也认不出她。谁知,现在却被他一眼看穿,并且还露出那么嫌弃的目光打量自己!
数夜不能寐,不再似以前娇生惯养,她确实憔悴了许多。
“说吧,你为何伪装接近我?”李长川平淡地用官话问道。
常悦之鸦睫微微一眨,脑海中快速判断此人是否可信可靠,说辞也出现了许多中版本,就在瞬间,她选定了与赵阿姊对过的话,简单且有说服力的那个说辞。
她轻轻咬唇,“我是赵雪同村的妹妹,她阿父今日身子不适,家中无说话主事的。里正差我去给赵阿姊传话,让她回家把把关,她怕误了贵人的事,怕被罚了银两吃了棍子,托我替她烧火送饭。”
“那么你又为何趁国师离去,故意进到屋内?”
“我……我不知晓您还在此处。”常悦之脸上的神情为难又羞愧,仿佛自己真的不知道屋子里有人一般,一副不谙世事的惶恐模样。
李长川眉尖微挑,神情冷淡,“听起来似乎很合情合理,村中小女娘初次给人做事不懂怎么做。你姓什么?”
常悦之心中微微一沉,面上毫不犹豫地应答道:“我姓杨。”
“姓杨?”李长川冷笑着,眼眸不带半点情感,“身为一个常年在村里劳作的小女娘,手掌无茧子,肌肤瓷白如雪,会听得懂官话,且会说官话。”
她没想到这个人竟观察这般仔细,自己身上没被衣裳遮盖的肌肤,皆已抹上了暗黄的树脂液,唯一没能涂抹均匀的只有耳后一处!
说官话,那是听到他先说官话,自己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跟着说了三两个字官话,随后立刻改口了,他当真不是在使计诈自己?
稍稍微怔,常悦之强装镇定,赌李长川不懂曲江话,轻声且委屈地说道:“我阿父是个教书先生,曾去过京城参加科举。”
常悦之一本正经地编着谎话,以李长川不知道曲江境内情况为判。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洞察一切,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在京城呆过,说得一口好官话,也会写好看的字。村里不少人找他代写信呢,都会给上些东西作为报答。我们家不愁吃穿,不用整日去地里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因此我也不像寻常村子里的女娘那样,手上皆是茧子。”
“哦?你家离此处多远,村叫什么名字?”李长川手中的茶盏在他修长有力的指腹翻滚,一下又一下,那起落的模样似乎敲打在了常悦之的心口,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答不出来,默然了。
无论她说什么,眼前这个人定然会派人去查,未打消他的疑虑,将自己放行,实属无奈。
李长川眼底慢慢浮现讥笑,狭长的眼眸若有若无地扫过常悦之的身上,薄唇轻启:“那你让我猜猜,看着你的身子所呈现出来的一切,我能看到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常悦之内心惊骇,不禁反思自己找李长川是不是正确的!万一,他是个变态怎么办?
“身长约为五尺三寸,体态端庄行礼规范,想必你出身良好。手指纤细似无骨,中指却有丝丝薄茧,应当能左右手都能写字,擅思考与筹谋。长得虽说眉清目秀,柔弱纯真,却不善窥镜蛾眉淡抹。我说的,可对?”说道此处,李长川的表情极为嫌弃。
女娘竟不会女娘该会的东西……
常悦之绷着脸,定定地看着李长川,不回话。
“你命格有异,被众人说为天煞孤星。年约十岁时家中突发变故,从此孤苦伶仃寄人篱下。两年前随亲人来到岭南,三个月前来到曲江。祸难生于邪心,邪心诱于可欲,为私欲而将祸在常司马一家,做出了骇人听闻的血案。”
他朝着常悦之露出了一丝嘲讽。
仿佛被千万根针刺到了肌肤般,浑身表面的皮肤发麻发刺,令常悦之愤怒无法发泄。只见她倔强地抬起头,手指紧拢,怒瞪这说话的李长川。
“你真实的姓名叫做——常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