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了?
就这么一箭未发,就投降了?
李全恍然在梦中!
曾经一千次,一万次,李全在深夜里盘算着攻城的种种情景,甚至想出无数的进攻方案,什么围三缺一啦,什么疲兵之计啊,但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场景!
甚至李全已经做好承受重大伤亡的心里准备,还计划好一旦攻城失败,将向什么地方挺进,但是绝对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么一个情景!
他心中好像卸下了一大块包袱,轻松了很多。但不知怎么的,又仿佛有恍然若失的某种感觉的!
就如同,好像精心策划了很多次佯攻,甚至挨了对方很多次揍,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重重的出击了一拳,想把对手一拳撂倒,却发现一拳打在棉花上!郁闷的难受!
就如同,看上了一个美女。为了接近她,千方百计的制造邂逅,送了无数的玫瑰和珠宝,终于能登堂入室了,对方却衣裳半解,玉体横陈,笑道。
“你早说啊!早知道这样,你一开始就明说不就好了!只要十两银子,就任凭公子摆布了!”
这怎么不叫人郁闷?
但这一切又是真的。
东门终于有了动静,一个战战兢兢魂不附体的小校摸样的人,在东门探了探头,摇了摇手中挂着白色裤衩的木棍,声音满是惶恐。
“好汉们!切莫攻城,我们投降了!好汉们饶命啊!”
吱呀一声,那扇古老的城门,布满斑斑锈迹历史沧桑的城门打开了,门口出现了两队兵士鱼贯而出,分列两队。
“我们降了!”
他们扑通扑通扔下手中兵器,拼命的摇着白色的裤衩,跪了一地。
李全策马过去,却发现领头的仅是校尉服饰,他跪在正中,脸上笑成一朵花儿,屁股撅的老高,双手紧紧捧着手中的宝剑!
“大王饶命!小的们不敢冒犯大王的虎威,我们降了!”
李全很是鄙夷的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的道。
“你是何人?怎么不见你们县令大人?你有如此之多的兵士,为什么不战而降?”
那人诚惶诚恐,满脸委委屈屈道。
“小人乃是本县的城门官儿。当官的都跑了,就剩下小人在此,哪里敢抵抗大王的神兵啊!”
什么?都跑了?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这几天,县令大人很烦很烦。
不知道摔破了多少杯子,甚至好几个侍女因说话声音太大,而被暴怒的县令大人活活杖毙!
这一天,如往日一样,他早早的就来到了县衙的大堂之中,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双目无神,徒劳的一次又一次的围着大堂转着圈儿,嘴里不停的唠叨着什么?
对此,大堂的衙役们也就见怪不怪了,这一月以来,自打大军出了城,县令大人连常去的醉乐居也不光顾了,每日都是起的很早,眼睛的凹陷了下去。真是清政爱民啊!
一个侍女小心翼翼的取来一个老虎皮,摊在正中的座位上,他小心翼翼的座了,但立马又弹了起来,疼的直咧嘴,怒喝道。
“你这贱婢!不知道本官近日不爽利嘛!”
那可怜的婢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眼睛满是泪水。
“大人饶命啊。奴婢再一不敢了!”
台下一位长随却看不下去了,眼见这个貌美的侍女就要被拖出去杖毙,忙起身道。
“大人如此勤勉,竟然带病上堂,实在令下官肃然起敬啊!”
谁不知道,您老人家近日上火,得了痔疮,不然大清早儿的,您会在这儿?
此话一出,那县令大人很是受用,欣慰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苦闷之色更浓。只不过这样一打岔,那小侍女就逃过一劫了。用感激的眼神看了长随一眼,忙低头不着痕迹的往后挪去,生怕惊动了大人。
“哎,你是有所不知啊!本官这个官儿也不好当啊!”
县令大人长叹一声。
“自打本官到任以来,一直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夜不能寐,生怕有负圣上相托之意。平时更是勤政爱民,如履薄冰。可是还是有人造反,这怎能不叫本官心痛呢?”
长随心中很鄙夷的翻了一个白眼儿,口中却道。
“不知大人有何忧愁?说与下官听听,也好与大人分忧啊!”
县令大人脸上皱成了苦瓜。
“哎,也不知道大军现在怎样了啊!”
他指的是出去剿灭反贼的猛克大军。前些日子,还一天一个捷报,是什么今日剿灭多少反贼云云,接着就是要钱要粮。可这几日却没有动静儿了。
长随心中明了。
恐怕大人担心的不是这个吧?
是担心自己的荷包吧!
是的,就在大军开进的第一天,我们的县令大人就对剿匪格外的上心,恨不得一天催促十次!
能不上心嘛?
要知道行军打仗,靠的是什么?
就是钱和粮啊!
那钱粮从哪里来?
自然是由本县负担啊!
那本县的粮食又是从什么地方来?
自然是百姓和士绅了!
要问这与他县令大人有什么关系?又不用他出一文钱?
你要是这样问就大错特错了!
要知道他早就把昌邑县当成自己的菜园子,什么时候嘴馋了,就去摘一颗来吃。可问题是菜园子只有那么大,菜只有那么多,给了大军,自己吃的自然就少了啊!
本想最多三四日,定可平匪患,不料这二十余日过去了,整天听到剿灭了多少,可是如今一个人头也没见着,那匪首还是活蹦乱跳的!
这怎么不能不叫他着急呢!
但长随却不能这么说,他安慰道。
“大人,切莫着急。这几日没有音讯,想必就是遇上大股贼兵了,与之交战,战事紧张,故而来不及禀报!“
此话有理,但今日县令大人总觉得心惊肉跳,好像有什么不详的大事要发生。
那长随也是个伶俐人儿,又道。
“大人放心!猛安乃军中宿将,所带又是精锐,两千余众,那帮泥腿子怎能抵挡。即使不能速胜,也可保无恙!大人却耐心等上两日,定有捷报传来!“
捷报倒是没有,恶信却纷纷传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衙役屁滚尿流的爬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兵败了!”
什么?
县令大人简直是惊呆了,魂都快没了。
但坏消息接踵而来,又有人来报。
说是反贼在刘家庄大胜之后,携万余众直奔县城而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县令大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现实失神了一会儿,立马就行动起来。
“快,快通知夫人!”
他急急的吩咐左右道。
“快收拾东西,我们走!”
走?
众人傻眼了,忙一把抱住他。
“大人走不得啊!守土有责啊!”
其实,大家心里都在暗骂。
您老人家是从京城里来的,屁股拍拍就可以走了,可我们该怎么办,一家老小都在这里!
县令大人眼睛转了一会儿,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走?本官没说要走啊?”
他语气一顿。
“本官意思是,贼势甚大,以现有的兵力,很难抵挡。本官这就亲自去州府请求援兵,各位安心各司其职,待个两三日,本官自带援兵来解围!”
什么?
我勒你个去!
这还不是要跑?
还请援兵呢?
谁信呢?
一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县令大人的众人都傻眼儿了!
县令大人不等众人回过神来,立马匆匆忙忙的就溜了,末了,还一一拍拍众人的肩膀。
“本官这就去请援兵,这守城的众人就仰仗各位了!日后论功行赏,少不得各位的功劳!”
众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好一会儿,才有人悠悠的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上行下效!
主簿大人显然很聪明,他第一个回过神来,拍拍巡检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州府的兵力本身就不足,本官担心大人的援兵不够。本官与莱阳徐大人交情颇深,这就星夜前往搬救兵,这守城的重任就拜托巡检大人了啊!”
这一下子,大家都缓过神来了。
大家也不是傻瓜,巡检就立马将守城的重任压给典史了,典史再~~~
现在为难之际,各各都殚精竭虑,四处寻找救兵去了,转眼间,偌大一个县衙就空荡荡的了,整个县城只有这一个城门官儿最大了!
一言到此,那城门官儿就是眼泪婆娑。
李全却是哭笑不得,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跑?”
“跑?”
“我往哪里跑?开头我也想过,可是我一家老小世代在此,还指望着我一点俸禄养活家人呢!跑了,全家都得饿死啊!“
说着说着,这个城门官儿,格外的愤慨。
“官大一级压死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