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说的没错儿。
此时的潍县一片歌舞升平,进进出出都是过往的客商,一片繁忙的景象,做梦都没有想到危险已经慢慢的逼近!
潍县作为南北交通的枢纽,自秦汉以来一直就是南北物资中转中心,战略位置十分重要,金纳潍州以来,仿宋制,仍归潍州管辖。与昌邑不同,这里商贸极为繁华,尤其以风筝和各种小吃而闻名。
这一日,正逢每月的大集。春天的晴空格外的碧洗,早就高高的飘起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风筝,下面孩童扯着丝线,迎着风,欢快的跑来跑去,发出银铃一般清脆的笑声。战争对于他们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们无疑更关注于天上的风筝与手中的吃食。就算自己没有风筝的,也好奇的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羡慕的看着同伴玩耍。
大街小巷,到处是挑着担子,摆着摊子的商贩,各种动物图像的风筝被风吹的活灵活现,小贩儿抑扬顿挫的声音此起彼伏,借以招来客人。
“风筝,好看的风筝哦。什么都有,蝴蝶,蜻蜓,啦~”
街头,早就挤满了人群,空气之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豌豆黄,包子,米粉,火烧,杠子头等,香味十足,叫人垂涎欲滴,欲罢不能。这是孩子们欢乐的世界,也是小民们最幸福的时刻。只要稍微有点手艺的人,随便在街头支上一个小摊儿,一天下来,总会收货满满。即使没有手艺,也会趁着这个时候拿点家里攒的鸡蛋,山货,或者田地里出产的东西,来换点日常所需,或者干脆带一家老小凑凑热闹也是好的。
自然,最幸福莫过于城门口那些设卡的官兵衙役了。这个不用说,任何进城的人都要交几文钱的入城费。如果是商队,那就更不得了。自然这些大头都是要上交给上官,但一天下来,自己也落的不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看见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就那么直直的拿了过来,谅那些小民也不敢说也什么,上官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排队啦。检查啦!“
“一个一个来,不要挤啊!“
“丑话说在前头啊,有什么违禁的东西,趁早的拿了出来。不然检查出来了,不但货物没收,还要吃官司啦!”
一大早儿,潍县的东门口就排起了两道长龙。大门两侧却是被栅栏死死的拦住,各有一列数十名手执长枪的兵丁维持次序。每检查完一人,便升起栅栏,让他过去,一旁的桌子上屯满了金灿灿的铜钱。当然,有时候遇见了小媳妇大姑娘们,也不免揩揩油,她们总是低着头,红着脸避让一番,也算是一个乐子。这样的工作倒也不烦闷,据说这份美差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而且这门前的几位都是轮流的,这也是有财大家一起发的缘故。
“来了,来了,大家打起精神!大鱼上门了!”
晌午的时候,门口稀疏了很多,大家也就不满意兴阑珊起来。
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家伙,看到远处一溜儿马车扬起的灰尘,大叫起来。
众人精神一震,在一旁躲太阳的队头儿也捋着袖子亲自上场了,嘴里咋呼呼的道。
“大家招子放亮一点儿,别惹了不该惹的主儿!”
他是有道理的。这个活儿别看简单,但里面的道道多着呢。你钥匙一不小心,惹了上头的什么人,吃不了兜不走啊。当然,大伙儿也不敢喝头儿抢。
“什么人,站住!”
待马车渐渐的近了,两队兵丁挺胸凹肚,齐齐一声暴喝。
从马车上跳出一个笑容可掬的胖子,他拱拱手团团打了一个招呼。
“各位官爷,辛苦了,小老儿有礼了!”
他手指头往来的方向指了指
“我们是从东面来的,一些货物时要运送到北海去的。”
“我管你是从哪儿来的,停车检查!”
那头儿仔细看了老儿一眼,没有什么印象,瞅了瞅马车,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料想只是一些寻常的客商,并没有什么大背景。便神气活现起来,眼仪瞪,如是喝道。
那胖子倒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人物儿,也不慌张,脸上笑容越发卑微起来。
“官爷,别急啊!”
他悄悄的拉过队头,走在一边,手中不着痕迹的就塞了一个荷包过去,队头儿用手摸了摸,硬硬的,鼓鼓的,怕是有好几两银子,脸上立马就浮现了笑容。
“哦,原来是老张啊,不用检查了!”
他大手一挥,示意放行,随口问道。
“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那胖子心中哪里还不明白,忙赔笑道。
“只是一些酒水。”
他扭头吩咐后面的伙计,道。
“小的们,将好酒挑几坛子过来。官爷们,辛苦了,也正好解解渴!”
“你小子,倒也会做人!”
那队头手指点点,笑骂道。
酒上来了,一揭开那鲜红的坛盖,一股浓烈的酒香就飘溢出来。
“好酒!”
兵丁们都齐齐放下手中的家伙,涎着脸围了过来。
可不是,这样的天气,正是大晌午的,喝上这么一口酒,可不是享受。
“慢着!”
小桌子上一溜儿摆满了十几个大海碗,那晶莹的酒水如清泉般倾泻下来,众人不禁吞了下口水。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干嘛,偷懒?”
一位络腮胡子,斜带毡帽,腰挂钢刀的将军模样之人,从城门口踱了出来,手中的鞭子啪啪响,脸颊旁两只狐狸尾巴一晃一晃的,却是一名金军将领。
那队头儿,忙一溜烟的过去扶住,低头哈腰。
“将军,这天儿太热,弟兄们喝两口解解渴,正要叫您呢。”
那将军不置可否,瞟了众人一眼,接着眼睛就定在哪晃动的酒碗,再也拔不出来了。
“好酒!”
咕噜咕噜,他喉结耸动,一口气就是一碗,大手一抹胡子的酒渍,赞道。
“你们是什么人!”
几碗酒下肚,那将军才注意到一旁陪着笑不停擦汗的胖子。
完了,要坏事了!
那队头忙给胖子使了一个眼色,赔笑道。
“就是一些寻常的客商,小的刚才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什么违禁的物事儿!”
却不想,刚才那颇为机灵的胖子却好像被这位将军给吓到了,竟是呆呆的,一动也不动。
你倒是赶紧给这将军弄来几坛啊!
那队头儿大急,恨不得踢这个家伙一脚。
但已经晚了,那将军一张黑脸就拉了下来,豹眼一瞪,雷鸣般喝道。
“酒?还不是违禁物事儿?你难道不知道吗?”
“来人啊!给我押回去!”
门口泼喇喇涌出一堆明晃晃的兵甲来,不由分说就上前挽马,拽了去,有几个伙计还想拦一下,结果挨了几鞭,痛的满地打滚。
这个时候,胖子才醒过神来,忙道。
“别,别啊!官爷,冤枉啊。这真的只是酒水啊!”
那拔脚欲走的将军听了这话,猛然转身,脸色狰狞起来。
队头儿好在还有点良心,赶紧一把抱住胖子,凑在耳边急急道。
“你这个人儿,怎么这么不晓事理儿?刚才,你要是送他几坛,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现在急了?没用,那位可是杀人不见血的主儿。恼了他,怕还要吃鞭子呢?”
那胖子扬足捶胸,嚎啕大哭。
“这是什么事儿啊。这叫我如何对掌柜交代啊!”
队头儿心中也是不忍,好言道。
“算了吧,我们惹不起。我给你指条路儿,你赶紧进城,找个熟人疏通疏通吧!”
那胖子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千恩万谢般道了谢,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就进了城。只是队头儿没有发现,就在胖子转身的那瞬间,脸上浮现诡异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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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喧闹了一天的潍县也疲惫了,渐渐归于宁静。周围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那蛐蛐发出一声声欢快的鸣叫,似乎是在寻找伴侣。城头上,一片漆黑,只有几个火把有气无力的来回摇晃着,定是那巡逻的兵士。
李全等人早就伏在东门外一处茂密的树林里,紧紧的注视着夜幕之下的坚城。
“老大,什么时候动手?”
郑衍德一向耐不住性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急!等等!”
李全风轻云淡回他,头也不回,专注的看着,好像在研究那里是不是有一朵花儿。
“老大,弟兄们早就休息了好几个时辰了,都憋了一股气儿呢。”
“看,来了!”
什么来了?
郑衍德睁大了眼睛,只见模模糊糊的城墙之上,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晃动了几下,便悠的一下不见了。
“咕咕~~”
没过多久,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布谷鸟的叫声。
李全赶紧双手围成一个喇叭形状,回应他。
“咕咕~~”
“老大,原来你早就安排了人手?”
郑衍德恍然大悟。
正说话间,一个蒙面的黑影闪了过去,全身上下都被黑布裹的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双眸子闪闪发亮。
“东西,都送进去了?“
李全轻轻的问道。
那黑影便嘿嘿的笑了起来。
“都送进去了,满满三大车呢,够那帮孙子们喝一壶的,只是可惜了那么多美酒!“
李全笑道。
“别那么小气,一点酒算什么,我们要千倍百倍的拿回来!“
看着两人如同打哑谜一般打着机锋,可把郑衍德急的抓耳挠腮,却是身后一直侧耳倾听的小丫头眼睛贼亮贼亮的。
“你的意思是,等他们喝醉了,再~~~“
她小手往下一切。
李全无不得意的道。
“不错,强攻哥才不干呢?等他们灌完了马尿,个个不省人事的时候,我们里应外合~~”
他抬头看了看天。
“三更是人最容易瞌睡的时候,传令下去,大伙儿养足精神,等三更的时候,一见城头火起,我们就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