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上下旨那天起,陆府家十年未出现的小姐就成了大伙儿茶余饭后的话谈。
有人说,这陆家的小姐命好,商贩出生,又没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美貌,居然高攀了皇亲国戚,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也有人说,这陆家小姐的命真苦,听说这逍遥王是个断袖之癖,这小姐嫁过去还不是独守空房的命。
更是有人猜测,这陆家小姐生的极丑,陆家老爷为了陆家的名声,才将这小姐藏起来了。更离谱的,还有人说,这陆家小姐有隐疾,病秧子一个,才被陆家老爷送出去治病去了。
谈资之后,众人无不对这逍遥王分外的惋惜,放着天下第一美人不娶,娶一个丑女加病秧子,着实委屈了他们风华绝代的逍遥王爷。虽说陆家在天暄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但也比不上第一美人的丞相府千金的名号啊。
外界的传言,悉数的传到了陆谦的耳朵里。晚间的时候,陆谦孤自在膳房坐了半晌,对着一桌子的菜,一点食欲都没有,饭点早就已经过去了,陆夜茴却还没回府。陆谦遣了晓秋去门口张望了好几次,每次都失望而归,别说人了,连影都没有。
“晓秋,可知小姐身在何处?”陆谦沉着脸,深皱着眉头,有凝水成冰的征兆。
在一旁有些昏昏欲睡的晓秋蓦然惊醒了过来,看着自家老爷脸色不善,知道这是老爷发怒的前兆,立刻敛了脸上的困倦,老老实实的在一旁伺候:“听毕管家说,小姐在一品斋。”
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了,只能使杀手锏了。
陆夜茴好不容易静下心继续看账本,本来安静的后院突然吵吵了起来。陆夜茴索性合了账本,往边上一放,左手很无奈的扶着额头,深邃动人的幽眸中光芒一敛,垂下了浓密弯长的眼睫,遮去那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明亮得透出了怪异的流光。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与自己那个老爹有关。
“小姐,府里来人了,让您回府里看看。”子涵对自家老爷这几天的做法也很猜不透,这根本不符合外面传言的“冷面阎罗”的称号啊,难不成是误传?
“回府吧。”陆夜茴知道,自己如果不回去的话,肯定没完没了,账本反正是看不下去了,不如回府。一双曾经干净透彻的眸子,依旧清亮,透出些天真无邪,却永远找寻不到当初那种飞扬跋扈、骄傲的灵动……
萧隐曾不止一次的感叹过,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他一直希望夜茴能够长大,却不希望是以这样的方式。
陆夜茴刚进门,就有机灵的小丫头偷偷通报了陆谦。陆夜茴到了陆谦的卧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房梁上悬着三尺白绫,陆谦脚下的檀木凳已经摇摇晃晃,脖子已经悬在了白绫上,脸色涨红,呼吸困难。
晓春和晓秋还在下面拼命抱着陆谦的腿,没有往上举,而是往下拉,还一边的喊着:“老爷,不要啊,不要啊……”
陆夜茴袖中的柳叶刀出手,风声鹤唳,呜咽而过,一刀斩断了白绫,陆谦“啪”的一声从凳子上跌了下来。
凳子一歪,陆谦整个人摔在了晓春和晓秋的身上,两人各自痛苦的“哎呀”了一声,感觉身上肋骨都快断了。
陆谦揉了揉胀痛的脖子,从地上坐起来,在晓春和晓秋头顶上各拍了一下:“死丫头们,你老爷我没被女儿气死,就被你们勒死了,这个月的月钱减半。哎哟哟,疼死我了。”
陆夜茴无奈的摇了摇头,与子涵一起上前将陆谦扶起来,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检查了一下伤痕,幸好勒的不久,除了有一道红印外,也没什么大碍。陆夜茴命下人扶着晓春和晓秋去休息了,子涵泡了清茶,给陆谦压惊。
“爹,你就不能让我消停点,一品斋的账目出了问题,你也不管管。”对于老爹就这么甩手不管,陆夜茴颇有点怨言。
她十年未回帝都,与那些官家小姐全不熟悉,本只是用来排解时间的,去商铺转了转,没想到老爹就这么做起了甩手掌柜。她从未经商,这一个月下来,已经是头昏脑涨,再加上现在有那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夫捣乱,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哎呀,我的好茴儿,这哪有你的终身大事来的重要,违抗皇令可是要杀头、诛九族的。”陆谦还煞有其事的用手在脖子上抹了抹,瞪着眼睛,一副很怕死的样子。逗得子涵忍不住的掩嘴一笑。
“所以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又没说不嫁。”陆夜茴挑了挑眉,淡淡地抬起眸,一想起老爹这几天的表现,着实让她想不明白。外面对于她老爹的传闻肯定是假的,陆夜茴如是的想着,倒是跟晓秋和子涵的想法不磨而合。
一听陆夜茴这么说,陆谦眼睛立马放光,完全的忽略掉了陆夜茴脸上的表情,也顾不上脖子上的疼痛了:“这么说,你答应了?”说着,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门外招呼着,“老毕,老毕,赶紧准备嫁妆……”
“我也没说一定嫁。”还没等陆谦说完,陆夜茴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把陆谦下面的一句话冻结在了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陆谦看着女儿神态自若的表情,都不晓得他老爹的心被她整的七上八下的,陆谦眼锋一转,坐回到椅子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诉。
“呜呜,我可怜的妙雪啊,连你最后的心愿我都无法帮你完成了,女儿大了,不听话了,”陆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叫,“妙雪啊,你叫我以后怎么到九泉下去见你啊……我对不起你啊!”
陆夜茴无奈的扶了扶已经一头黑线的额头,又来了,一有事,就把她去世的娘亲搬出来吓唬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用,只能将她死去的娘亲搬出来。不过,陆谦没说,这确确实实是陆夜茴娘亲临终前的心愿。
“好了,过几天我跟子涵去探探那个王爷,总不能嫁给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吧。”陆夜茴起身,拍了拍微皱的裙摆,准备回房休息,并没有向陆谦提及毓秀坊的事。
“怎么是不明不白的人,那是素素的儿子。”陆谦不认同的驳辩了一句。看着自家女儿微眯的眼睛发出危险的光芒,他只能小声的又嘟囔了一句,“你们小时候还不是一起玩过吗?怎么就忘记了?”
“爹,你有多少年没见过那个王爷了?”对于这个小时候的玩伴,陆夜茴确实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自从五岁时大病了一场,她貌似忘记了很多事情,包括这个儿时的玩伴,并即将成为她的夫君的人。
不过,哪个夫君会在没过门的时候就抛给她这么个难题,让陆夜茴着实对这个王爷没什么好感。说不定不是她不想嫁,而是人家王爷不想娶。
陆谦还真的认真的想了起来,望着房顶算了算:“差不多有十年了呢,自打你生病后去了拂还山,就再没见过,听说也是去习武了……”听闻后,陆夜茴更是一脸无语的看着老爹,陆谦自知理亏,撇了撇嘴,耍无赖的打发了女儿回房。
府里的人都知道,只要是碰到小姐事,这陆谦就像没长大的孩子。这十年来,陆谦没少偷偷的上拂还山看女儿,每次都跟拂还老头争的面红耳赤的回来。
送走了一干人,陆谦坐在房里忍不住的叹息,已经不止一次后悔让女儿当初跟着拂还大师那个老头子了,把他的女儿都教成了小老头一个,一点都没小时候的活泼可爱。一般官家小姐的女红什么的,她全不会,回帝都也有些时候了,她闲的无事,索性就钻到陆家商铺去了。
这一点,陆夜茴倒是继承了老爹陆谦,管理起商铺来井井有条的,陆谦就放手的让她锻炼了,不再过问商铺里的事。反正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商铺也全是她的,这样还省的以后操心。
“老毕,明早传个帖子给未来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