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是观礼，各院的夫人们只带着贴身丫鬟即可，到了晚上，便是喜宴。春桃来叫，前院里缺了使唤丫头，叫她过去，只是如今她面容半毁，怕是惊扰了 拜贺的贵客和其他夫人，便让她去了大厨房搭把手，干些粗活，瞧见了人便要垂低了头。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流连在林玉清那半边朱红脸颊上，用丝帕掩着嘴，吃吃笑了两声，眼底的讥讽一闪而过。

林玉清垂头应下，自然晓得，她是在警告她。

夜风中依然带着春寒的丝丝凌冽，全然不似白日的温暖，这样冷热交替的风，徐徐吹起她的裙摆，并不舒服。

林玉清安静地跟着一众使女身后，由领事的嬷嬷带着，分配任务。

她倒是第一次，走出来看看。刘老爷有钱，便是看这是多方妻妾便知，所以，他这庭院修葺的也是美丽，矮灌木和高树参差栽种，想来白日里，定是一片生机勃 勃的绿海于阳光下流 动奔涌，她闭目想着，风柔天蓝，阳光明媚，藤萝枝和常青树，那样的悠然自得显出如画的秀美娇姿。

那领事的嬷嬷已在吩咐去处，等到林玉清这，乍一眼看到她的侧脸，骇了一跳，当即就发了火：“这是哪院的丫头，这么不懂礼数，派出这样的，也不怕冲撞了贵客！”

林玉清自然知道，她这半边脸有些吓人，尤其是黑夜一点烛光，映着鲜红如血，更显得瘆人，她立即垂了脸，躬身施礼，低声答道：“奴婢是七奶奶院中的，七奶奶院中的春桃姑娘说前院的人手不够，让奴婢来帮忙。”

那嬷嬷一仰脸，露出轻蔑的神色，哼道：“姑娘？一个小贱蹄子，也配叫个姑娘，不过是不得宠的奶奶身边的丫头，还真当自己还是陪房丫头，是半个主子了？不要脸的东西！”

那时候大户人家时兴通房丫头，不过夜间是陪着主子老爷睡觉，白日里仍旧是使唤丫头。但总算是做过主子的枕边人，便有恃宠而骄的，当自己是回事，其实不过比使唤丫头更轻贱而已。林玉清为抬眸，便知这嬷嬷轻视春桃的原因，这嬷嬷差不多四十多岁，虽梳着妇人髻，却又与妇人髻有所不同，她曾在书上看过，这类妇女叫做自梳女，也称马姐或姑婆，死后称净女，是古代中国女性文化的一种。过去时代，建礼法苛严，不少女性不甘受虐待，矢志不嫁，或与女伴相互扶持以终老。

这样的女子自是瞧不起自荐枕席之人。

林玉清皱皱眉，倒是不知春桃还是老爷的陪房丫头。

这时旁边有人插嘴：“张嬷嬷，奴婢想起来了，前日里，那夫人房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陪房之事，就是这位姐姐，据说老爷瞧上人家的花容月貌，好是赞叹呢！”

那语调上扬，满是讥讽和嘲笑。

林玉清的脸白了白，咬了咬唇，福着身子没有说话，却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炽热的目光和嗤笑的轻 贱，不由捏紧了双手。

“哦，倒是老婆子我眼拙了。”那张嬷嬷冷笑不已，上前一步捏住了林玉清的下巴，左右打量，“就这幅鬼样子，也叫花容月貌？哟，我说怎么跑这儿来了，是眼见着在七奶奶院里无望，就巴巴地跑到前面来勾引老爷吗？哼，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鬼样子，也敢跑到这儿来撒野？”

那嬷嬷话音一落，周围便想起了奚落谩骂的嘲笑秽语，林玉清的一双手搅的发白，却只能强吞下这屈辱。张嬷嬷的手劲儿极大，还故意用指甲抠在她那边受伤的脸颊上，撕裂般的疼痛。

“嬷嬷好大的火气。我这儿满院子找嬷嬷呢，嬷嬷倒是在这里躲得悠闲，害我好找呀！快来快来，夫人着急见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