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侧的肋骨断了两根,没有合并内脏损伤和胸壁软化,没有开放性伤口,但是头部有轻微脑震荡,医生勒令我要修养三个月。
送我进医院的是在海滩上画画的女孩,我应该感谢她救了我一命,据说,我陷入昏迷状态的时候,碰上涨潮,海滩上人来人往都看到我和黎赫的争斗,但是没有一个人过去管闲事,在黎赫拉着涟飔走之后,也没有人来管我的死活,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任其海水淹没我的身体,这个冷漠的世界令我失望透顶,唯有这个名叫茉洢的女孩动了恻隐之心,救我于危难。
在医院的日子,我像变了个人,不再开口说话,不再微笑,除了睡觉唯一的表情就是默然的望着窗外,我在期待涟飔的身影能从医院大门出现,只是我永远都等不到。维特、雪醒、盖亚、米迦、妮妲轮流来看我,连流飒、萨朵都会偶尔来探望,唯不见涟飔的踪影。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冷酷无情的动物。
我心如死灰、郁郁寡欢,仿佛世界上已经没有再让我高兴起来的理由,紫炼和枭朗被涟飔悄无声息的转移,我和她几乎没有再能联系起来的理由。日子在我整日黯然神伤中一点一点流逝。
“你打算这辈子做个哑巴吗?”雪醒又来苦口婆心的劝解我了。
“你不开口说话很容易口臭的。”维特开着始终无法让我笑起来的玩笑。
唯今,也只有他们俩会不厌其烦的守护着我这个自闭的病人了。
面对我冷漠的表情,维特愁容满布,他深呼一口气,走到窗边,不想再直视我,我的冷漠让他无法忍受。
雪醒今天的心情似乎也不美丽,她将洗漱过的毛巾轻擦我的脸,如同一个木讷的木偶,默默地向我陈述,她最近同样悲惨的境遇。
“盖亚知道你心里只有涟飔,他明白你和我的情侣关系只是个欺骗他的幌子。他问我,是不是真的不再爱他了,我很无情的点头说是,盖亚要我给他一个不再爱他的理由,我跟他说,爱一个人可能有一万种理由,可是不爱一个人,只用一种就够了,我说我对他感到厌倦,他相信了,然后他问我,让他忘记我最好的方法是什么。我假装无所谓的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新欢,或者等待时间将伤口愈合。他还是不甘心,继续问,如果时间和新欢还是不足以让他忘记我,又要怎么办。我回答,假设你还是不能忘了我,那就是时间不够长,新欢不够好,那就去找一个更好的。昨晚在海边,他牵着葆拉的手谈笑风生的从我面前走过,对我视而不见······”雪醒眼睛流出一滴晶莹的血泪,她痛哭的闭上双眼,任红色的泪滴从她脸颊滑落。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试图给她一些温暖,但是她的心都已经凉透了,即使赐予她太阳的温度也无法感受温暖了。
血红的泪滴犹如雨下,雪醒继续压抑的向我叙述她的凄惨心境:“昨晚我多么想就这么自我了断。我尝试了很多自杀的方法,可都无法如愿。我几乎买光了超市的酒,但越喝越清醒。当我最绝望的时候,我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死,这不是我一直希望看到的画面吗?我不是一直希望盖亚可以忘记我,开始新的生活吗?我不停的伤害这个傻瓜,把他送给我的所有礼物在他面前烧成灰烬!任他在瓢泼大雨的夜晚耐着寒冷在我家楼下守候,我都拒绝和他交谈!甚至卑鄙的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调情!尽管我犯下罪行种种,可这个傻瓜还是对我不离不弃。现在一切都被我毁了,可我希望看到的场景出现了,为什么我又要自暴自弃?我承诺过,我要看着盖亚结婚生子,看着他幸福的和自己心爱的人白头偕老,我要他快乐的度过一生,然后在他临终的时候,告诉他,我一直都停止不了爱他,我一直在守护他,然后为他指引天堂的路。”
我默默的将雪醒揽入怀中,语调和缓的劝慰着她:“无论走到生命的哪一个阶段,我们都该珍惜那一段的时光,尽管那段时光赋予我们无限的纠结和痛苦,带给我们无边的黑暗和困惑,甚至将我们一手建立起的快乐王国化为废墟,我们始终还是要学会在废墟之上泅渡,舔舐伤口,自我救赎,完成那段时光我们该尽的职责,耗尽那段时光我们该耗尽的爱,然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和被腐蚀的千疮百孔的心继续前行。”
听到我犹如独白式的陈述,雪醒依靠在我肩膀的头缓缓抬起,她依旧满含泪光道“这段时间你就是用这样的自白来慰藉自己吗?”
我强颜欢笑,低沉的回答:“要不然呢?总不能任其万念俱灰、自我腐烂吧。”
维特听到我们的对话,慢慢转过身,我第一次看见胖子维特有这么充满人性的欣慰表情,他径直走向我们,将双手搭在我和雪醒的肩膀,提了提嗓子说:“深受情伤的两个家伙你们又活过来了吗?其实我想说,上帝赋予人类的情感不会单一得仅剩下爱情,爱情变不成面包,填不饱肚子,但是拥有‘开膛手维特’的友情就不一定了,我会一直守候在你们身边不离不弃,分甘同味。‘开膛手维特’是你们居家旅行的必备良药。”
“你还真是一个治愈系的胖子。”我紧握住维特胖胖的手掌,终于绽放出发自内心的欢喜。
少年不知愁滋味,许多我们认为念念不忘的事,就在云淡风轻的日子里渐渐淡忘了,如果你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一个点上,当这个点倒塌的时候,你也会崩溃,如果你不器重那个点,而是坚实的四面打地基,那么人生的高楼才会稳固牢靠。
三个月的休养时间,三个月不见面,我想我总会将伤口慢慢缝合,等那些伤口结了疤,我在重新回到她面前的时候,估计就不会那么痛了,可事情往往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顺利,就在我修养到第20天的时候,糟糕透顶的事又发生了,就像一部连续剧,你不可能刚听完片头曲就播放结束曲,中间总会有点插曲让你知道剧情不会那么平淡,故事还是跌宕起伏的。
今天,雪醒就给我带来了不幸的消息。
“米迦被黎赫那个疯子囚禁起来了。”
雪醒带来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击即中我的天灵盖,我惊异的问:“黎赫想要干什么?他这样做不仅仅破坏了《和平共处条约》还触犯了法律!”
雪醒故作镇定的按住我几乎要跳起来的身体,定了定神,尽量心平气和的说:“紫炼快要临盆生产了,黎赫意识到事情现在是十万火急,如果他再不阻止,整个事态就严重了!”
“黎赫不是在北方吗?怎么会回来的?”我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
“显然妖精帮里,有人出卖了涟飔。”雪醒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很快猜到是谁,脱口而出道:“是流飒!”
“对,流飒把萨朵说谎欺骗黎赫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告诉了那个疯子,所以他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在还没有时间惩罚萨朵的时候,黎赫命令流飒运用魔法感应寻找紫炼、枭朗的行踪,但是他们俩的气息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掩藏了,就像电脑屏蔽了一样,完全感应不到他们。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能够有这样力量的人只有涟飔,可是碍于涟飔的公主身份,黎赫不能把涟飔怎么样。”雪醒颤抖的声音让我的心也无法平息。
“所以那畜生就折磨涟飔身边的人以此来逼迫涟飔把枭朗他们的藏身之所说出来。”我大概能猜出那个卑鄙小人的伎俩了。
雪醒的嘴唇不住的颤抖着,她深呼一口气,继续说道:“不止这样,萨朵被折磨的已经不成人样了,现在生死未卜。然而黎赫关押米迦就是个形式,他要利用各种族的舆论力量,让涟飔松口,邪灵猎人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了,夜潮歌也回来了,大家现在每天都像狂轰滥炸一样围绕着涟飔,黎赫把涟飔禁闭在一间小屋里,不分昼夜的轮流安排人去逼供,尽管夜潮歌、盖里并不苟同黎赫这样的极端做法,但是为了日后的安宁,不得不妥协和黎赫连成一线,以精神折磨的方式,骚扰涟飔。”
“涟飔没有受伤吧?”听到涟飔的境遇我心里七上不下,更加惶恐不安。
“黎赫还没那么大胆子去严刑拷打公主,不过,我也不知道涟飔到底有什么把柄在那混蛋手上,总而言之很避忌那家伙,每次他跟涟飔谈完话,涟飔总是会发出痛苦的吼叫和悲哀的呻yin,我想涟飔快被那混蛋逼疯了。”雪醒眼神闪过一丝泪光,我知道涟飔在遭受巨大的伤害。
我心率加速、血液沸腾起来,我紧紧抓住雪醒的肩膀,哽咽的问:“你知道涟飔被关在哪儿吗?”
“黎赫不傻,他知道打死我也不可能向他妥协,但是碍于潮歌对我的呵护,他只能勒令不准我参与一切会议或者讨论,所以我现在被隔离了,甚至我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监视着。”雪醒用眼神示意我,看看窗外了楼下,正有个人在鬼鬼祟祟的在不时往我们这边偷瞄。
我无奈地冷笑,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局面的?
雪醒仍旧不能控制急躁的心情,她双手紧紧抓住衣角,愤慨的说:“黎赫那家伙现在真是丧心病狂了,他不择手段要找到紫炼,哪怕是要把海纳城翻个底朝天!”
“他这样过激的行动,其他种族的决策人都视而不见吗?”
“据说妖精帝国、血族、邪灵猎人总部都已经开过联合紧急会议了,具体的方案都已下达,三方领导人会谈的结果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紫炼,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就只能实施应急方案。”雪醒如是说。
“什么应急方案?”我惊讶道。
雪醒无能为力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这个应急方案只下达给了海纳城三方的执行人,也就是黎赫、夜潮歌和盖里,其余的人都不知道。”
“我记得紫炼藏在我家地下室的时候说,她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我现在养病已经有20天了,那么就是说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紫炼就要临盆了?”
“是的。”雪醒有些绝望了。
“涟飔的法力那么高吗?妖精帝国没有可以破解的人吗?”我担心会有人破解涟飔的法力,那么一切牺牲都不值得了。
雪醒斩钉截铁的回答:“要知道涟飔可是妖精帝国创立者月澜殇唯一的女儿,这世界上有这能耐的人除了月澜殇,就是梵诺了,可惜这两个人都死了!”
“我们必须先要知道应急方案是什么,一个黎赫都可以做出这么卑鄙的事了,那帮决策者说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实施应急方案,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点子。你去尝试找夜潮歌谈谈,看他会不会是个突破口,我去找盖里。我们首先要知道米迦、萨朵、涟飔分别被囚禁在哪儿,这个城市是有公理的,黎赫也太无法无天了,等等,米迦失踪了那么多天,他外婆不会报警吗?”
“米迦的外婆被苏塔施的迷雾困在一个时间段了,那老太太现在每天过的日子实际上都是在重复米迦失踪前的那个下午,你以为苏塔这个长着翅膀的漂亮男孩真是个天使啊?他是妖精!妖精最会迷惑人心了!”雪醒解释。
“那我们报警!”
“没有人会相信我们的话,假使有人信了,苏塔只要把用在米迦外婆身上的那一套故技重施,我们就傻了!”雪醒的提醒让你给我醍醐灌顶,我想我现在的心绪有些乱了。
我双手掩面,紧闭双眼努力说服自己要冷静下来,然后再确定自己没那么紧张之后,交代:“那还是按我说的做吧,你去找夜潮歌,我去找盖里,现在就行动。”
“你的身体可以吗?你还没有出恢复期?你的肋骨还有再断一次的可能!”雪醒露出担忧神态。
“顾不上这么多了,我会打电话给维特,但是不会让他有什么行动,一旦我们俩不幸被黎赫那个疯子囚禁起来,起码还有一丝希望!”
“黎赫那么轻狂自负估计也不会把我们俩太当回事!”雪醒说。
“你去吧,小心点!”我嘱咐雪醒。
雪醒表情凝重,依依不舍得和我惜别,就像是道永别一样的深沉,我们结下的深厚友谊已经超越性别的界限了,此刻我们都知道眼前是一场硬仗,仅凭我俩的力量难以逆转局面,但我们都愿意尽力一试,毕竟现在在饱受煎熬的都是我们的朋友。
在雪醒匆匆告别后,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犹如翻江倒海,忍受着伤口巨大的伤痛,来不及换衣服,趁护士不在,我偷偷溜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