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荣悄无声息的回到宴会,邻座的人问起来,他也只说太久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便出去走了走,因为王爷的身份,自然是没人去怀疑他的话是真是假,反而是一起热闹的劝起酒来,锦荣很轻易地便蒙混了过去便开怀畅饮起来。
此时宴会正到了锦宣最是期待的环节,就要到崔青漫上台献艺了,他怎能不激动。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一阵日子了,他自然是想她想得紧,只想着能日日见到才好,恰逢太后做寿需要舞乐助兴,于是想也不想的他就钦点了芬芳阁的头号花魁。
在芬芳阁的楼主看来,这可是一笔大生意,银子自然是少不了的,关键是还能与皇家打交道,为皇太后献艺啊,到时候芬芳阁恐怕就不止是永安城里的第一戏院了,要是皇上一高兴钦赐个天下第一的牌匾什么的,那以后芬芳阁就是财源广进了,想到以后数银子数到手抽筋的日子,阁主大人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后面去了。
至于崔青漫,一开始她是极为不解,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让自己进宫表演,就算自己小有名气,可是宫内有御用的乐伎,应当是怎么也轮不到她才是,虽说并不想和皇室扯上什么关系,但是皇命却是不可违的,只能俯首接旨。
但是心内的疑惑直到见到卓丙的那一刻算是圆满的得到了解释,既然这人是皇上身边的总管,那么那天遇到的那位公子怕就是当今圣上了,崔青漫来不及感叹自己就发了那么一下善心就招来这样的恩宠了,她首先想到的是那位无赖的公子,哦不,皇上,又想怎么捉弄她。
天可怜见,锦宣就这么被误会了,其实他还真没有存什么不良的心思,虽然很喜欢逗弄崔青漫,但是这次的目的绝对是纯良的,不过到时候见到了人要是忍不住又起了逗弄的心思那可就不能怪他了。
卓丙见主子从刚刚开始就处于莫名的亢奋状态,他就知道,一遇上那位青漫美人,皇上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不过龙威不可失,再这么笑下去迟早被人看出端倪来,于是就走近了些,悄悄在皇上耳边提了个醒。
锦宣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了,便稍稍收敛了些,一国之君需得做到宠辱不惊,心思绝不能从脸上表露出来,刚刚是他大意了。
只要是一想到崔青漫,自己很多事情都顾不上了,不是不想而是来不及,行动永远会先于理智一步。比如此次寿宴,自己钦点了崔青漫,无非是为了见到她而已,说什么她琴艺高超,琴声动人,曲子唱的婉转动人,虽然都是真的可却不是重点。
只是想见到她,每次看着她的脸和那永远带笑的柔和眉眼便觉得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这次也只是希望见见她,顺便也让母后见见她,说不定母后听了她的曲子一高兴就能不计较她歌姬的身份,那么到时候自己想接她入宫就不是难事了,想想都觉得兽血,啊不,热血沸腾。
轮到崔青漫登场了,她抱着琴就那么缓缓地拾阶而上,天蓝色广袖流仙裙拖曳在地上,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步伐一颤一颤,铃声煞是清脆,像是个月宫中走下来的仙人,美得惊心动魄却不沾尘烟,似乎下一秒便能乘风而去。
锦宣头一次觉得自己光是看着一个人,什么都不做就,只是那么看着,就能开心的快要笑出声来。从小在美人堆里长大,十几岁便有教养嬷嬷为他准备好了美人,直至今日也算是尝尽了个中滋味。
众所周知皇帝陛下素来喜爱美人,然则又有几个是会喜欢那丑的。锦宣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有过特殊的感觉,便是皇后也只是让他觉得特别不喜而已,美人嘛,有人送自己当然得接着,母后说要为皇室开枝散叶,好,那就扩充后宫,邻邦说要和亲,好,没有公主,那么自己就收了他们献上的美人便是。
于是不知不觉,自己的后宫就已经三千佳丽了,看了并不觉得赏心悦目,偶尔处理政事累了,唤一两个前来捶捶肩膀逗个闷子就好,想的最多的还是:只要那些个女人少来烦朕就好。
直到遇到了崔青漫,锦宣觉得这个女人是不一样的,但是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呢,为什么每次见到她,自己就会变了个人似的,下一秒会做什么连自己都无法掌控,是啊,为什么呢,大抵是因为崔青漫长的美了,可是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但是锦宣并不打算深究这个问题,没什么要紧的,开心就好,每次见到崔青漫,自己都是格外轻松的,这便好了,寻思那么多做什么。
素手纤纤拨动了琴弦,便有音符宛若流水般倾泻了出来,又像是夏日的清泉濯心而过。
“好”皇上大喜,拍手称赞。
可这明明还只是弹了个开头而已,连台上的崔青漫都觉得这皇帝莫名其妙,脸都热了,但是群臣可不管这么多,皇上龙颜大悦,自然是得附和一番,于是也纷纷效仿开始拍掌称赞,于是连太后娘娘也开始夸赞起崔青漫来,说这姑娘是个妙人儿,长得出尘,琴艺更是不俗。
锦宣听了,只差没个尾巴拿出来摇上一摇,这可是朕看中的人,自然不会差。
琴声悠扬,众人都细心品味,锦荣却是丝毫没这个闲心了。出了刚刚那档子事,现下首要任务是找到那个太月中宫门外偷听的人,事关自己与芯儿的安危以及后半生的幸福,此人必须找到!金融我进乐山手中那个吊穗。
一双眼睛便开始对众人细细打量,能知道那条捷径的肯定是宫中之人,若不是某个宫女太监,便是后宫之内皇帝的某个枕边人才是。看这吊穗做工精致用料讲究,自然不是宫女太监之流能够佩戴的,那么就只能是某位妃嫔的了。
若是哪个宫里不长眼的奴才倒还好办,悄悄处理了便是。如果真是后宫嫔妃那么这件事就可大可小了。如果是个家中没有依靠又怕事的,自然是不用顾忌太多,可如果是个别有用心的,那么芯儿和自己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更有甚者,如果直接捅到了皇上和太后那里,那么在他和莫安芯前面的可就只有死路了。
越是危急的时刻越不能惊慌,锦荣按下心内的焦躁,开始扫视太后那一桌,太后乃皇上生母,如今大寿,自然是与皇上比肩而坐,皇后娘娘本也该坐在皇上身边,但是芯儿称病此刻不在,不过后宫所有有些身份地位的嫔妾,美人也都是和太后在一块的。
一个个的看过去,视线落在罗裳身上的时候,锦荣顿了顿,生怕自己看错,又将手上的吊穗细细看了一遍,再看向罗美人那边,果不其然,面料和颜色都是一样的。
如果真失罗美人的话倒是极有可能的,罗美人即罗裳,早年其实不过是皇后莫安芯宫里的一个大宫女罢了,后来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爬上了皇上的龙床,一路扶摇直上竟升到了美人的位置,宠冠后宫,有时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
这件事还一度在宫内疯传了许久,罗美人是从宫女升上去的,于是宫女们都拿罗美人为榜样,只盼着自己哪一天也能像罗美人一样幸运的受到天子的青睐,然后爬上龙床,那么就可以一生荣华富贵再不用低贱的为人牛马被人呼来喝去了。
罗裳本是芯儿的宫女,得了宠之后便开始目中无人处处与芯儿作对,是罗裳的可能性最大,只是事情也会难办很多。罗裳正值盛宠又素来与芯儿不对盘,若是她想登上后位那么必然想铲除芯儿,此刻她手中握的就是最大的筹码。偏生因着她地位较高,如果真的是她,倒是棘手了,一个宠妃,总归是不那么容易下手的。
不过皇宫之中,妃嫔之间的衣料一样倒也不足为奇,毕竟都是皇上赏的,难免重样。也不一定就是罗裳,为今之计就只有先试探一番了。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锦荣起了身。
“母后,儿臣祝母后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太后见荣王爷过来敬酒自然是喜笑颜开,将他唤道身前好好叮嘱了一番“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外头比不上宫里有人照料着,母后不放心啊,你看看,皇上年岁比你小如今却也是娶了皇后封了妃,只等着开枝散叶,你也不小了该是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了,得抓紧着些,哀家还等着抱孙子呢!”
锦荣只是笑着应承“儿臣知道了,母后尽管放心,不多时一定会娶个王妃回来的,只是缘分还未到不能强求,肯定会让您抱上孙子的”其实心里却是苦的很,最爱的人已经嫁作他人妇,又还有什么心思娶妻生子呢?
面上却是不作波动,又向皇上敬了酒聊了聊国事,本来两人就不是特别的亲近但也不到生疏的地步只是不交心罢了,向来都是做个表面功夫宽慰一下太后。
锦荣好歹是个王爷且又是男子自然是不能随意向后妃敬酒的,况且除了皇后也没有哪宫的娘娘有这么大的面子当得起荣亲王的一杯酒,于是锦荣和皇上寒暄完了之后便要退回自己的席位。
经过罗裳面前的时候,锦荣特意放慢脚步将那吊穗掉在了罗美人脚边,这吊穗的主人回去之后肯定会察觉到自己掉了东西,他就是想看看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罗美人果然注意到了脚边的吊穗,不过出乎锦荣意料的是,罗美人很是坦然,丝毫不见慌张或是别的什么表情,她弯腰将那吊穗捡起唤了声“荣王爷”
锦荣回头,罗裳正拿着吊穗笑着打趣道:“王爷听了太后的话倒是忙着回去找个王妃了,走得这么急,连自己的东西掉了都不知道”说罢掩唇笑了起来。
众人都乐了,连锦宣眼里也闪过几丝促狭之意,锦荣一时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接过罗裳手中的吊穗退了下去。
看罗裳一副坦荡的样子,神态动作丝毫不见作伪,看起来倒真的不像是她了。
锦荣正暗自思量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却听到宛若裂帛般的一道声音从台上传来,原来是台上的美人手一抖,弹错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