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严的主治医师是个瘦小的老头，眼神中透着精气。他很怀疑地看了看陈昊，尤其丁冲，但还是将阎严的死亡做了一个简单陈述。

“所谓植物人是指大脑，主要指脑干，失去全部或大部分功能，即已经失去了意识，但尚可呼息，心脏没有停止跳动，有些病人还会有反射应激反应，影视剧中有许多植物人受到一定刺激可以复苏，但那不是真的，大部分最终还是会走向死亡，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注意，这里所说的死亡是指两个层次，一是脑死亡，二是心脏停止跳动。”主治医师仿佛在讲课一般。

“那您说阎严是自杀，什么意思？一个植物人怎么会自杀呢？”陈昊虽然对神经方面的知识了解一些，但还是不能接受植物人自杀这种说法。

主治医师笑了笑，说道：“植物人自杀，这么说其实是不太严谨的，自杀是很主观的，植物人既然失去了意识，怎么可能主观呢？对吧，一般来说的确如此，但事实上，尤其是西医理论中，所说的大脑失去全部功能或大部分功能都是一个物理参数，说白了，就是这个东西不能用了，但西医中还有一个理论，就是人体各个器官之所以能够工作是由于接受了大脑发出的命令。你看，这不就是矛盾的吗？大脑已经死亡了，怎么可能还会发出命令呢？如果大脑没有发出命令，那么，肌体的各个器官虽然有仪器的帮助，但也不应该继续工作？按照中医理论，所说植物人就是一个假死现象，古时候有许多几日还魂的事情，身体内部正常运作，但这个人却无法动弹，也不说话，没有任何反应，这叫离魂，古代有出名戏，就叫《离魂记》，其实意思就是说，人没有死，魂走了。魂要不想回来了，那不就是自杀吗？肌体也就完了。”

陈昊盯着这位主治医师，心想，哪有一个医生象他这样给人解释的？

正自纳闷的时候，老医师似乎看出来了，他凑近陈昊，低声说道：“警察同志，我怀疑阎严醒过。”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听在陈昊的耳中仿佛一声炸雷一般：“你说什么？”

老医师向病房里看了看，然后拽着陈昊与丁冲走进一间办公室，他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

“我说过，植物人大部分会死，但的确也有少数能够苏醒过来的。警察同志，阎严刚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我相信我的诊断是没有错的，他当时的确处于昏迷状态，大脑已经部分死亡，有一丝残存的意识支持着他继续活下去，但无法和人交流，也没有办法动弹，就是所说的成为植物人，这都没有错。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我的确怀疑阎严醒过。”

老医师神秘地说道。

陈昊看了眼身边的丁冲，两个人都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老医师会说些什么。

老医师看到两个人专注的目光，表情上立即显得十分开心。

“我知道你们昨天来过，问了那个小姑娘一些问题，当时，我相信阎严还处于昏迷中，但昨天晚上，都11点多了，我是例行查夜，查夜的时候，我走到病房门前，我好象听到小姑娘在和什么人说话。你们别以为我爱听窗根啊，只是这层的病人太静了，想听不着也困难。”

陈昊纳闷地问道：“那您当时为什么不走进去看看？”

老医师摇了摇头：“谁说我没有进去，我听到声音就进了屋，不过当时屋里已经关灯了，当我再打开灯的时候，阎严躺在那里依旧是一动也不动，和平时一个样，那个小姑娘伏在病床上在睡觉，听到我进来，这才抬起头，还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当时我也含糊了。再检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些仪器上的数据也很正常，所以，我就离开了。”

说到这里，老医师似乎缓了口气，接着说：“回到值班办公室，我就琢磨这事，越想越不对劲，那个病房里当时只有阎严一个病人，再加上小姑娘两个人，难道我会听错了？但如果我没有听错，阎严没有醒来，小姑娘又在跟谁说话呢？我确信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也许当时屋里藏着一个人，在床下？”丁冲突然说道。

老医师点了点头：“后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早上我下班的时候，我还特意去监控室看了看，楼道里的灯是亮的，晚上如果有什么人进入病房，肯定能知道，但没有，一个人也没有，这几层楼高的，又是大冬天，也不可能有人爬窗户，所以，我还是认为阎严醒过。傍晚我再来上班，阎严就死了，我觉得这事挺蹊跷的，所以见你们来了，就跟你们说一声。”

陈昊皱了下眉头，看了看丁冲：“你来的时候，阎严还没有死？”

“数据正常，仪器没有发出怪声。”丁冲回答道。

“李兰春神色正常吗？”陈昊接着问。

丁冲尴尬地点了点头：“也正常。”

“然后仪器上的数据就显示不正常了？”

“是的，然后我就叫医生去了。”

陈昊仔细地分析了一下老医师的话，唯一一个不合常理的地方就是，老医师所说的李兰春在和一个男人说话，老医师并不认识阎严，从未听过阎严讲话，所以，他只是说李兰春在和一个男人说话，至于说话的人是不是阎严，暂时不好判断，但那监控表明，病房没有进过其它人。

所有一切都是老医师说的，难道这个老头在骗人，故弄玄虚，但陈昊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老医师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做，他和阎严以及李兰春根本不认识，那昨夜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陈昊冲着老医师笑了笑：“谢谢你给我们提供的线索。”

老医师的脸却沉了下来，表情严肃地说道：“警察同志，你是不是认为我在胡说八道，疑神疑鬼的？”

“怎么会呢？”看来这位老医师也是一个直性子，陈昊急忙解释，“只是您说的情况现在还没有办法证实……”

“行了！”老医师站起身来，“咱们再说一个，下面的话你们就这么听着，因为这话不该我说出来，尤其我是一个学西医的，你们岁数还小，别以为我在病房门口说的都是开玩笑，《离魂记》这种事也许真是存在的，植物人，这是西方的说法，如果按东方医学来解释，就是魂不入窍，古人遇到这种情况会停尸，七天不入窍，人体自然会死的，但如果古人也象现在一样照顾尸体，喂葡萄糖啥的，甭说七天，一两年魂不入窍也死不了。我说的自杀就是魂不想入窍，身体就会拒绝接受一切维持肌体运转的能量，当然肌体就会死亡的。至于我听到的那个小姑娘在和什么人说法，我岁数是大了，但耳不聋，肯定没有听岔，说不定就是魂回来在托梦给那个小姑娘呢！”

“托梦给小姑娘？”陈昊抑制住自己忍不住要发笑的冲动，“您的意思是小姑娘在梦里和阎严对话？”

“我没有说，这是你的理解。走出这间办公室，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老医师竟然下了逐客令，陈昊与丁冲只好灰溜溜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走到楼道的拐角，两个人避开医院里的病人。

陈昊有些戏谑的问道：“刚才你也听到了，你怎么想？”

丁冲表情很郑重，他皱着眉头，完全不象一个年轻人的样子，这令陈昊意识到了什么：“不会吧，你相信这老医生的话？”

丁冲叹了口气，看着陈昊：“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李兰春吗？”

“对啊，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怎么想起找她来了？”

丁冲盯着陈昊：“陈医师……”

陈昊愣了，丁冲叫得如此郑重，说明他接下来的话也同样很有份量。

丁冲没有理会陈昊的反应，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找魏老师查过我，不错，我的精神上好象有点问题，反正我的所有测试数据都异于常人，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够感觉一些普通人无法感觉到的东西或事情。”

陈昊有些发蒙：“你最好举个例子。”

丁冲看了看周围走过的病人，说道：“我感觉到了阎严今天会死。”

陈昊睁大了眼睛，盯着丁冲看了好半天，突然笑了，好象是气笑的。

“你说什么？你说你感觉到了阎严今天会死？你怎么感觉的？你看到他的鬼魂了，还是你觉的李兰春会杀了阎严？对了，李兰春根本就没有必要照顾阎严，一个植物人，阎严的父母可能都不在乎呢！”

丁冲低下头，没有说话，那表情仿佛是跟你这种人无话可说，这令陈昊更生气了。

“阎严是独子，眼看就要死了，李兰春故意表现得很爱阎严，来照顾植物人，无非是取得阎严父母的好感，也许把她认作干女儿，她一个乡下来的女孩，算是在城里有了靠山，当然，李兰春还小，没有这个心机，可能是她那个当保姆的母亲告诉她要这么做的，你说我说得对不对？”陈昊说着最俗气的猜测。

丁冲摇了摇头，尴尬地说道：“我不指望你相信我，我今天来找李兰春就是为了看着阎严怎么死的，我可以证明，李兰春没有做任何坏事，她没有拔阎严身上插的管子，也没有喂阎严毒药。至于医生说的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我觉得最好亲自问问李兰春。”

陈昊盯着丁冲，不知该说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