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想要自杀的人被父母关在屋子里,而他手中竟然拿着一柄锋利的裁纸刀。
这是一对多么粗心的父母啊!陈昊心中暗骂着,他浑身紧张地盯着李彤的那只手,手指纤细,刀在手中显出一种苍白的艺术感。
艺术感,陈昊此时竟然想到了艺术,他急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先看了眼丁冲。
丁冲显然已经发现了李彤手中的刀,但他看起来并不紧张,反而脸上还是挂着笑,仿佛根本不知道一名自杀者手中拿着刀意味着什么。
陈昊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李彤,你把刀放下来好吗?”
对面坐着的李彤似乎抬了一下头,但动作并不大:“你以为我会自杀?”
“自杀未遂的人手里拿着刀总是不妥当的。”陈昊轻轻地说道,他觉得自己每一个字都很用力,力求最清晰地传递到对方的耳朵里。
李彤这次才真正地抬起头来,正如陈昊想象的那样,这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脸上还有着一份稚气,目光并不呆滞,反而很有神,只是透着一种无奈:“我不是在自杀,我在防身!”
“防身?”陈昊与丁冲不禁都是一愣,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李彤会这么说。
丁冲禁不住问道:“有人要害你?”
李彤点了点头:“168小时之内,我还是会死的。”
陈昊此时脑子有些乱,他摆了摆手,耐心地问道:“你可以从头说吗?到底怎么回事?”
李彤这次打量着陈昊与丁冲,突然笑了笑:“你们不是警察?”
陈昊一愣,丁冲更是惊讶:“你看我哪里不象警察?”
这句话问的无疑是向李彤承认自己并不是警察,陈昊心中叹了口气,魏老师为什么派这么一个助手来呢?
李彤摇了摇头:“感觉!好吧,你们是不是警察都没有关系,反正我终归还是要死的!”
“你能说得更清楚一些吗?你说拿刀是为了防身,那就是有人打算对你不利,既然你在提防着,那么,你怎么会说你终归要死呢?168小时,七天?到底因为什么?”陈昊一气问了几个问题。
李彤看了看手中的裁纸刀,将刀片推了出来,又推了回去,发出咔咔的声音,在这间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陈昊生怕李彤突然做出抹脖子的举动,虽然近在咫尺,想要施救恐怕也是不太可能。
李彤突然问道:“你们相信命运吗?”
丁冲想说不相信,被陈昊用眼神阻止了。
“大多数时候,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我相信命运,但命运不是凌驾在我们意识之上的,而是被我们意识所左右的。”陈昊力图用直白的语言回答,但话说出来,觉得还是过于学术了。
李彤不知是否听懂了,嘴角泛起一丝笑来:“郑伟死了,对吧?”
陈昊点了点头,丁冲已经给他交代过,郑伟是李彤同宿舍的,也在不矛屯那里自杀,第一起自杀事件,死了。
“阎严成了植物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吧?”李彤接着问,其实这些问题只是一种陈述语气。
陈昊又是点了点头:“其实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为什么你们三个人都选择在那个地方自杀,而且采取相同的方式?难道是你们商量好的吗?”
李彤惨然一笑:“如果我说我们根本没有商量过,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你们信吗?”
陈昊想要摇头,但终究还是没有摇,笑了一下:“你是说自杀这件事根本不受你们的意识支配,就去了?”
“对,就是这样,所以我说这是命运。”
“那命运还暗示了你们什么?”
“168小时,七天,自杀未遂的人还会死掉的,所以我逃不过最后的七天。”
“你在胡说八道,阎严从自杀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天了,他还活着。”丁冲故意装出不屑的样子。
“你别骗我了,不到七天呢,再说,植物人,跟死又有什么区别呢?”李彤淡淡地说道。
陈昊问道:“这样,我是不是可以把你所说的命运当成一种警告,或预言,那么,是谁告诉你的这个预言?自杀未遂的人七天内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郑伟,郑伟说的。”李彤说道。
“他什么时候说的?”陈昊追问道。
李彤皱了皱眉头:“在他卧轨之前,他说过,我们宿舍的这些人都会死的,卧轨而死,如果没死,死神终归不会放过他的。”
陈昊听得是一头雾水:“方式是卧轨,为什么选择不矛屯,你们对那里了解吗?以前去过那里吗?”
李彤摇头:“没去过,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在那里。”
“如果你父母一直把你锁在屋里,你也不可能再去卧轨了。”丁冲问道。
李彤看了丁冲一眼:“七日内再次死亡,并不一定就是卧轨,跳楼,拿这柄裁纸刀割断喉咙,这都有可能的。”
丁冲看了一眼窗户,走了过去,将窗帘拉开,只见两扇窗户已经用粗铁丝拧死了。
“把窗帘拉上。”李彤突然命令道,“我家在五层,看到窗外,我就有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丁冲急忙拉上窗帘:“这铁丝是你父亲拧的?”
“我拧的,我害怕自己真的跳下去。”
“那说明你并不想死,那你为什么还相信自己在七日内会死呢?难道真有人会来害你?”陈昊接着问道。
李彤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裁纸刀发出的咔咔声令人有些胆颤心惊。
“想不想死与会不会死是不一样的,”李彤盯着陈昊,眼睛竟然出奇地明亮,“直到现在,你认为我是想自杀吗?”
“难道不是吗?”丁冲反问道。
陈昊摇了摇头:“不是,他刚才说了,事情就是那么发生的,没有商量也没有打算,”顿了一下,陈昊接着问道,“给我说说郑伟和阎严吧?”
李彤愣了一下,突然摇了摇头,表情变得阴晴不定:“不,我已经说很多了,他们的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昊皱了下眉头,他不明白李彤为什么情绪会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但显然,此时要从他嘴中套出关于郑伟和阎严的事情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说说你的家庭好吗?”陈昊换了一个话题。
李彤突然笑了:“你认为我是和家里闹别扭?严父慈母?不,和他们没有关系,我承认我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但绝不会因为这个我去自杀的,还有,我没有谈恋爱,也不会被情所困,你猜错了,这些跟我卧轨都没有关系,只是这么发生了。”
陈昊脸上一红,作为一名心理专家,结果被一名二十岁的年轻小伙指出了自己的判断方向,多少有些尴尬。
谈话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李彤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就这么发生了”,好象卧轨自杀这件事情很平常,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又好象这件事是命运的安排,并非人的思维所能左右的。
从房间里走出来,李母急忙迎了上去,她脸上带着笑:“没有想到,他竟然开口了,能说这么久,是不是就好多了?”
经过谈话,陈昊心中其实更没有底了,怎么看,李彤都是一个很健谈的小伙子,这样的人绝对不应该去自杀的。但他也听得出来,李彤似乎认准了一件事,就是命运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自杀,卧轨,都是必然发生的,与这个人的性格,所遇到的事情根本无关。
从心理学的层面讲,这是一件根本无法解释的事情,可以说给陈昊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李母这么一问,陈昊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李彤依旧没有说话,情况反而会更好一些,说明他有心结,往往是个人原因,只要找到这个原因,便可以将李彤从自杀的阴影中解救出来,但现在情况根本不是这样,李彤的心结到底是什么,陈昊没有一丝判断,可这样的话怎么跟李母说呢?
“大姐,我们也没有问出他自杀的原因,总之,这段时间还是危险期,希望你们看得再紧一些,不要让他出门,”顿了一下,陈昊接着叮嘱道,“另外,他屋里有什么比较危险的东西,最好还是拿出来,放在他的手边,总不是个事,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听话听音,李母刚才的喜悦劲顿时消失了,她脸上又罩上了愁云,一边叹气一边点着头。
陈昊知道再呆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于是和丁冲告别了这家人,临出门的时候,他看见李父站在厨房门口,脸色十分难看,紧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出了楼道门,丁冲便问道:“怎么样,查出什么没有?”
陈昊摇了摇头:“这绝不是一般的病人,光和他一个人聊不行,得查查宿舍的其它人。”
丁冲:“下一个找谁?郑伟死了,阎严植物人了,他们宿舍还有一个人,名叫谭孝飞,他倒没有自杀,要不要找他聊聊?”
陈昊皱着眉头,刚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了几个人,都是年轻人,手中拿着棍棒,拦住了两个人的去路。
陈昊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一根棍子已经向他袭了过来,眼看棍子就挨到脑袋上了,陈昊只觉得身子一个踉跄,早就被丁冲推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