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在不矛屯进入梦乡的时候,丁冲刚刚坐上慢车。
李彤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丁冲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救他,如果按照一般人的想法,不能救也得尽全力救一下的,但丁冲不这么想,既然改变不了,既然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想活,那么救他也没啥意义了,守得了一时也护不了一辈子。
现在,丁冲只琢磨一件事,陈昊在做什么?
不知为什么,丁冲觉得陈昊在不矛屯一定会遇到危险的,这种感觉在牵引着他,让他立即买了夜班前往不矛屯的火车。
临行之前,丁冲给魏烈鸣打了电话,魏烈鸣支持他的做法,对于不能救的人没有必要去救,何况DP调查科又不是警方,主要任务还是了解案情,把案情当作研究素材处理,当然,在必要的时候,必须任由案子的发展,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窥视案子的全貌,中途人为地终断案子发展,这不利于研究。
最后,魏烈鸣告诉丁冲,陈昊还没有完全从一个心理专家的角色转换成DP的调查员,所以有些事情可以暂时不要对他讲,讲了他也不会太相信的。
丁冲觉得自己虽然是陈昊的副手,但得到魏教授的如此信任,心中自然是高兴,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试着给陈昊打电话,没有通,估计陈昊已经进了山区。
丁冲独自上了夜色中的慢车,前往不矛屯。
这趟车白天那班还有些人,上下车的,到了夜里,虽然每一小站都停,但基本上就是一辆空车,好几节车厢里都没有人。
车开出去没有几站,乘警就过来查票了。一般来说,这种慢车在车厢中是根本不用查票的,想必乘务人员知道车上没有几个人,查个票,心中有底,就不至于到了站,每节车厢门都开一下,闲得人可以安心睡觉了。
丁冲把票递到了乘警的面前,乘警看了看:“你去不矛屯?”
“是的。”
乘警脸上的肌肉动了动:“自己一个人?”
丁冲又是点了点头。
乘警将票还给丁冲,顺势坐在了丁冲的对面:“能问一下,你去那里做什么吗?”
丁冲觉得很奇怪,乘警的表情仿佛在审问犯人:“我去见一个朋友,怎么了?”
乘警皱着眉:“你做什么的?”
丁冲再次打量乘警:“有什么问题吗,你好象在盘问我。”
乘警犹豫了一下,说道:“您别误会,最近不矛屯出了点事,所以凡是去不矛屯的人,我们都要做个记录。”
丁冲笑了,他当然明白乘警为什么这么说:“有三个大学生在不矛屯卧轨自杀,你是不是担心我也去卧轨的?”
乘警没有料到丁冲如此直接,更加警惕了:“你知道这件事,那你更得配合我们一下了。”
丁冲漫不经心地拿出警察证件来,递给乘警:“我就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去调查一下情况。”
看到警察证件,乘警表情立即放松了:“吓我们一跳,您这么年轻,我误会了。”
丁冲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乘警也长出了口气,离开了。
整节车厢里又只剩下丁冲一个人了,他在长椅上躺了下来,准备睡一觉。
火车有节奏地发出咔咔的声音,丁冲却没有睡着,他在琢磨着,看来这个自杀案子虽然没有公布出来,但各方面相关人员都很警惕的,看材料上讲,不矛屯是一个闭塞的村庄,很少有人知道,郑伟他们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李彤说《轨男》那本书中有源头,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正想着的时候,突然,车厢里的灯光闪了几下,丁冲并没有在意,车上没有什么旅客,关掉一节车厢的灯也是应该的。但很快,丁冲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灯光闪得十分奇怪,忽长忽短,竟然是摩斯密码。
丁冲一愣,他在特种兵受过训,对摩斯密码还是很熟悉的,他万万没有料到,有人竟然利用车厢里的灯光闪出摩斯密码。
丁冲屏住呼息,伸手摸枪,这才想起,做火车的缘故,枪和刀都没有带。他立即退到了长椅的一角,盯着那些顶棚上的灯,心中默默地看着这个信号。
信号闪得很有规律,翻译出来竟然是:“停止调查!”
灯光一直闪了下去,停止调查这四个字一直重复着,重复了有数十遍,一切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这是在暗示自己!丁冲心中不禁有些紧张,他倒不是怕,而是觉得这件案子要比想象得更重要。
首先,同宿舍的三个大学生先后去同一个地方自杀,这已经是很奇怪了,自杀未死的人在168小时内会死掉,仿佛是一个诅咒,这令案子带有一定的神秘色彩。现在,又出现了警告。
摩斯密码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使的,必须经过专业训练,三名大学生肯定没有受过这样的训练,那么也就意味着有一拨人,背景很神秘的一拨人也在关注这个案子,他们这样的警告是出于善意还是出于威胁呢?这些人又和这几起自杀案有什么关系呢?
丁冲一时猜不透,他从长椅中站起身来,先是来到了车厢的中央,控制灯光的开关在这里。
刚才丁冲并没有急于寻找控制灯光的开关,因为他知道,给他暗示的人绝不会傻到亲自跑到电箱这里来操作,那一定会被自己发现的。果然,电箱是关着的,上着锁。
丁冲向四外看了看,没有乘务员的影子,只有一个摄像头大概能看到这里,他把外衣脱掉,把摄像头蒙上,然后从兜里拿出钥匙串来,上面有一柄小的瑞士军刀,军刀里有一些工具。打开这样的柜子对于丁冲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正如丁冲预料的,电箱里插着一枚电子接受器,可以控制这些开关。
接受器的范围应该在500米之内,也就意味着这个控制灯光的人距离自己不超过500米。
难道他就在车上。
丁冲心中一惊,立即将自己的东西拿好,然后开始在车厢内搜索。
走过几节车厢,只见到几名旅客,看样子都不象是能够发信号给电子接受器的人。
继续找下去,丁冲来到了餐车,这里坐着几名乘警和几个服务员,见到丁冲闯进了,几个人都是一愣,都凌晨了,餐车早就不开了。
刚才问询过丁冲的那名乘警立即站起身来,迎向丁冲:“您怎么过来了,饿了?这位是负责调查不矛屯事件的警察。”他向其它人介绍道。
丁冲冷静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也许是这些列车员其中之一做的,他们最有时间也最有可能在电厢里放上接受器。
“我一个人没有意思,过来坐会儿。”丁冲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扫了一遍,看不出哪一位有些异样。
“您怎么选这趟车,这车夜里走,容易过站。”一个人说道。
“临时让我去看看,”丁冲回答道,“对了,大约十分钟前,你们都在这里吗?”
丁冲问得比较突兀,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一名乘警说道:“我不在,刚才巡视了一圈。”
“有什么奇怪的发现吗?”丁冲急忙问道。
众人都有些警觉地看着丁冲,那名乘警似乎想了一下:“有一个人发烧了,算吗?”
丁冲心中一惊,刚才他也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病人:“几号车厢?”
“6号。”
丁冲立即站起身来向6号车厢的方向跑了去,几名乘警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意识到有问题,于是也跟在丁冲的身后。
来到了6号车厢,并没有找到那个发烧的人,仿佛这个人并不存在。那名巡视的乘警也是挠了挠头:“刚才绝对有这么一个人。”
“我刚才走过来也没有看到这么一个人。”丁冲说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不容易被发现吗?”
一名乘警小声说道:“只能是厕所了。”
众人急忙走到厕所,打开门,里面同样没有人。
列车长似乎有些忍不住了:“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冲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列车长有些发呆,他与那些乘警相互看了看,均是摇了摇头:“您说的情况有些悬吧,就算有人想恐吓你,但用这种手法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丁冲摊开手掌,将电子接受器举到众人眼前:“你们看看这个吧。”
众人看了看丁冲手中的东西,均是一愣,列车长犹豫了一下:“您的证件能给我们再看一眼吗?”
丁冲立即感到对方的话锋不对,他急忙看了一下手中的电子接受器,竟然只是一个镙丝,心中大惊。
列车长立即给身边的乘警使了眼色,两名乘警猛地扑了过来,将丁冲双手抓住,反剪在后面。
丁冲诧异于手中的电子接收器为什么会变成了镙丝,所以没有半点反抗,老老实实地被抓住了。
列车长冷笑一下:“这位先生,我们已经发现你的警察证有问题,本来准备到不矛屯抓你,但看来现在不用了。”
丁冲没有想到自己的警察证露馅了,也的确是自己失误,在乘警面前用警察证,肯定会被看穿的,不禁有些懊恼,下次一定要长点记性了。
列车长似乎平缓了一下语气,看着丁冲:“先生,你确定你精神上没有问题?”
丁冲顿时明白了,原来因为警察证的问题,这几个人早就注意到他了,又听说他去不矛屯,自然与那几起自杀案联系到一起,怀疑他也是要自杀的人,心道,自己真是倒霉,但此时有口难辩。
最让丁冲不能理解的是,刚才那灯光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吗?为什么会产生幻觉呢?难道自己的病又犯了?
丁冲闭上眼睛,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对,看来只能被这群列车乘警送给不矛屯的派出所,自己和李彤等人还有所不同,因为警察证的事情,很有可能会被关上几天,被调查一下。
丁冲越想越懊恼,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在小声说:“可我刚才的确见到一个生病的人,现在他不见了。”
说话的正是十分钟前巡视的乘警,他的表情有些慌乱,但说出的话却很坚定不容置疑。
丁冲睁大眼睛,而列车长也是一愣,看着说话的那名乘警,顿时,6号车厢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车身与铁轨撞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