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姥爷当年不含糊,熟练的举起洋炮,掰开枪机,然后就扣动扳机,结果和上午一个样洋炮哑了火。这时野狸子可是不饶人,直接从门楼上蹿下来,动作之快让人无法想象,黑影一闪就到了舅姥爷的身边,舅姥爷本能的用枪去挡,结果还是慢了半拍,只觉得身背后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知野狸子精什么时候到了背后,把后背抓咬破了。
舅姥爷还没有回过神来,门楼上又传来一阵尖锐的冷笑声,舅姥爷一看那只大野狸子,已经板板整整的坐在门楼子上了,好像它根本没有动过。舅姥爷吸了一口冷气,打了这么多年的猎,还没有见过动作如此之快的东西。摸了摸后背,好像被野狸子咬掉了一块肉,直接顺着后背流进裤子里,一股钻心的疼,让舅姥爷当时就冒了冷汗。
现在可不是顾及疼痛的时候,因为野狸子精还在虎视眈眈的看着舅姥爷,舅姥爷手中洋炮变成了烧火棍,心里开始没有底了。野狸子精又是一阵冷笑,笑的让人浑身发冷,笑完了用那诡异的声音说;“姓潘的怎么样?我会看着你一点点的死去。”
舅姥爷知道野狸子精是来报仇的,就是想把舅姥爷置于死地。这是一场猫戏老鼠的游戏,猫戏老鼠大家想必都见过,老鼠被猫抓住以后,并不急于吃掉,而是慢慢的戏耍,让老鼠一次次的逃跑,一次次的绝望,直到最后才把老鼠吃掉,只不过老鼠换成了本应是猫的舅姥爷,一人一野狸子谁也不动,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其实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这只野狸子精太厉害了,几乎做到了来去如风。出神入化的程度。渐渐的舅姥爷快撑不住了,这时野狸子精看准机会,直接朝着舅姥爷的哽嗓咽喉咬去,这时为了要舅姥爷的命,舅姥爷手忙脚乱,洋炮碰了门神一下,砰的一声,洋炮响了,直接把野狸子打了一溜火星子。
接着院子外面传来了阵阵哀嚎声,好像是野狸子精叫唤,舅姥爷知道这东西受了伤,于是赶紧回屋装上火药,拿着洋炮追出去,这时就看见野狸子精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站着,只听见野狸子恶狠狠的喊:“姓潘的。你让我没了老婆孩子,我也让你断子绝孙。”
舅姥爷是个火爆脾气,哪听得了这个话。骂了一句:“去你奶奶的。”
直接朝着那片石砬子就是一洋炮,洋炮响后,野狸子精失去了踪影,看来不光人怕恶人,连动物也怕恶人,从此之后,那只野狸子再也没有敢去找舅姥爷的麻烦,更让人奇怪的是,他们那个庄至今没有野狸子出没。舅姥爷活了九十多岁,今年才去世,只是有一条美中不足,真的如同那只野狸子说的一样,没有后代。
零九年二舅老爷去世时,他的身体还很健壮,我看了看他,他说;“我这一辈子虽然杀过人,但当年打的都是日本鬼子,那些是两条腿的畜生,不能算是孽债,我最悔恨的就是这一辈子打死的生灵过多,背的债多,要不是腰杆子硬,早就压弯了,我活了九十多岁了,也是知天命淡泊声名的年龄了。”
我当时还特意用天眼看了看,果然在他的背上有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小鸟,山兔野鸡一类的魂魄,虽然看不清楚,但我知道要债的来了,舅姥爷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但嘴上不能说,就对舅姥爷说谎道;“舅姥爷别多想了,您能活100岁。”
舅姥爷淡然一笑的说;“晓东你真会哄我老人家开心,谁不知道你目光如电,能识阴阳,唉、算了这些不重要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命运。”
我长时间的没有说话,心中在想,其实活到像我舅姥爷这么大的岁数,就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了。参加完二舅姥爷的葬礼,正好二舅姥爷过完五七,大舅姥爷去世,相隔整整三十天。
二大爷家的野狸子我们没有敢惹,直接在那里做起了鱼钩,其实做鱼钩很简单,就是把缝衣针用钳子捏着,然后把针烧火,用剪刀一挽,放在水里一沾,这个简易的鱼钩就做成了。
用缝衣线穿上,找一截秸秆当浮子,简单有效的钓鱼工具就好了,有人说晓东别扯了,缝衣线能当钓鱼线。这绝对行,那个时候的缝衣线可是货真价实,就一个字“结实”,不对我数错了,应该是俩字。接下来就是鱼饵了,这个难不倒我们这些乡下的孩子,抓蚯蚓我们可是轻车熟路,不过捉完蚯蚓手上会留下一股难闻的味道,这个让我们很不喜欢。多年以后我做了一个中医,只要一闻到地龙这味药材,就会想起当年捉蚯蚓钓鱼的事情。一切准备好了,就偷偷的把钳子、剪子和洋油灯送回家,一般发现不了,因为这个时候大人们都去干活去了,不过只要被发现,还是会被打。
长桥水库离我们这里大概有十来里路,这是顺着大路走,当然我们这些小东西不会走大路,专拣山沟小岭向前走。路过一片小树林,树林里是一座座石塔,我的额头上见了汗,狗蛋看我紧张的样,就问;“晓东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快走这个地方不干净。”
其实那些小石塔,是给夭折的孩子盖得,每一个石塔下面都有一条逝去的生命,在二牛和狗蛋眼里,是一个个石塔,而在我眼里那里就是一个个婴魂。忽然一个穿着红兜兜的小鬼婴把腿一伸,我“小心”两个字还没喊出口,二牛就被绊了一个狗啃屎。
二牛爬起来,骂骂咧咧的说;“妈的,哪块石头绊的我?”找了半天找了块小石头恶狠狠的踢到一边说;“原来是你这块小石头绊倒我的。”
旁边伸腿的小鬼婴笑的前俯后仰,可惜二牛看不见,这时狗蛋大喊:“晓东哥、二牛你们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们?”
我抬头一看大惊,只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婴魂骑在狗蛋的肩膀上,蒙着狗蛋的眼睛,狗蛋正朝深沟里走,我一看大急.开口骂道;“你他妈的快放开狗蛋,要不老子跟你拼了。”
这么一说,那个鬼婴好像一惊,直接就松开了手,狗蛋一看到了深沟跟前,直接就吓哭了,狗蛋哭着说:“晓东哥这是怎么回事?我害怕我想回家。”
我一看生气了,好不容易快到长桥水库了,居然遇到了这些小家伙,你说扫兴不扫兴,我一生气就想骂人,于是就指着鼻子骂;“你们这些小家伙快点把路让开。如果不让路,我这拳头可不是吃醋的。”
这么一说,那些小鬼婴好像很害怕,有的直接就哭了,这一哭直接来了更多的小鬼婴,要问那个时候为什么有这么多夭折的可怜孩子,原因是那个年代以前,医疗条件跟不上,有的家庭生七八个小孩,结果长大的只有两三个,像我们家的邻居聋子大娘一生生了七个小孩,现在依然是五保户。
那时的农村迷信,谁家要是养不住孩子,就会拴在床腿上,这样据说不会叫那边带走,起贱名也是防止孩子夭折的一个措施。其实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小孩主要是感染和疾病造成的。像四七风就是小儿破伤风,这种风放在以前的医疗条件就是一个绝症。当然还有麻疹。天花、腹泻、霍乱、痢疾,样样都要命,幸亏那个时候我们身体抵抗能力强,一般不会生病。
我这个憨大胆,看着这么多小鬼婴,没有大鬼那么恐怖,跟黄花观前的小孩差不多,于是胆子就大起来。喊着;“都让开,我们还得走路,今天我们没有带吃的来,都散了,别看了。”
我这么一说,二牛和狗蛋可都害怕了,因为他们看不见我跟谁说话,只能看见眼前起黑雾,旋风一个接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