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靖痕又愣了一会,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放声问道:“肉烤好了,为什么没有把火熄灭?”
慕容飘雪有些懊恼地拍拍脑门,笑道:“是我疏忽了。”
熄灭了篝火,两人只能借着淡淡的月光视物。
寒鸦哀鸣,群兽惊叫,抬眼望去,周围树木郁郁葱葱,天上繁星点点翠翠,浩瀚苍穹无尽广阔,茫茫坤宇摸不着天,触不到际,人作为万物的灵长,在天与地之间,忽然变得十分渺小,十分无奈,无奈到再大的空间,也无法包裹内心深处散发的落寞与困苦。
残靖痕屈膝而坐,身体靠在树干上,朦胧中眼前一抹丽影闪过,转眼却是消散不见。
人在黑暗中,很容易勾起内心深处的落寞,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斑斑驳驳恰似梦里,人的思绪在天与地之间飘忽,不是遨游,而是煎熬着内心深处的苦难,混合着困顿的泪水。
闭上眼睛,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年少时的梦里。
那日,残靖痕推门而入,恰遇上娇羞可人的粉装少女,正要推门而出。
四目相对,迎上双方惊异而又羞怯的目光,不避不让。
粉装少女从此更加频繁地出现在武林盟总坛,时不时地跟在残靖痕身边,说着些自认为最是有趣的话语。
有残靖痕出现的地方,就会有那抹粉色的丽影,点亮了残靖痕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
大堂之内,泪眼婆娑的少女决绝地望着残靖痕,问他:“若是我决定天涯海角,只愿君心,你会不会义无反顾地与我离开所有的是是非非?”
而残靖痕只是木然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场景跳动,烛火红透了半边天,整个武林盟张灯结彩,落影院内更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武林盟右护法云落影大婚当日,左护法残靖痕在自己的别院中独自一个人对月舞剑,喝得酩酊大醉。
很久没有回想她的面容,似乎她的样子,在眼前不过幻化成了一幅模糊的水墨画,只见轮廓。
残靖痕犹记得一起饮茶一起赏月的八角亭,犹记得那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可她的样子,却被隔了层薄薄的纱,朦胧中带着极致的诱惑,他试图去戳破那层阻碍视线的细纱,双目竟是一痛,睁开眼睛,眼前竟是有些模糊,被氤氲的水汽阻隔了视线。
慕容飘雪被残靖痕莫名其妙的举动吓了一跳,只觉得周身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慕容飘雪。”残靖痕连名带姓地叫着他,问道:“你有没有,义无反顾倾尽所有地爱过一个人?”
“这个——”被残靖痕忽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有些摸不清状况,慕容飘雪一时有些迷茫,不清楚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得敷衍道:“我没有欺骗过任何人的感情,这个残兄不必担忧。”
“嗯?”残靖痕挑挑眉,显得十分不满。
“如何才能叫义无反顾呢?又如何倾尽所有?”慕容飘雪忽然觉得残靖痕的问题十分好笑,止不住摇了摇头,道:“让对方觉得你为了她可以付出一切,甚至生命,不过是骗骗人罢了。女子想要的海誓山盟,不过是男子不经意说出的甜言蜜语,女子渴望的一生一世,不过是男子偶尔的花前月下。所谓的海枯石烂,两情不逾,不过是痴人说梦,信的人是傻子是,说的人是疯子,人生在世,有多少人能够抛开一切,只是为了爱一个人而倾尽所有呢?”
说完,慕容飘雪将目光看向残靖痕,黑暗中残靖痕的轮廓依稀可辨,瘦削的身形,明亮的双眸,还有他那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波涛暗涌的心情。
残靖痕怔了怔,明亮的眼眸忽然暗了下来,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将身体倾靠在树干上,“是啊,有多少人能够放开一切,抛弃一切呢,所谓的天长地久,不过是痴人说梦。”
慕容飘雪看了残靖痕一眼,将身子凑了过来,与残靖痕肩并着肩坐在地上。
“义无反顾地爱上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
“想不到,风流如你,也会作茧自缚,冷酷如你,也会深陷情网。”
“你想得太多了。”
“现在,还爱着她吗?”
残靖痕忽然将头抬起,一顺不顺地看着慕容飘雪,问道:“她是谁?令堂吗?”
慕容飘雪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前根本不存在的汗珠,干干笑道,“残兄真会开玩笑。”
“是你问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