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这……哪里来的血迹。

陈沫有点慌。陈碧霞的衣服袖子上是一片已经发黑的，浓稠的血迹。她整个人都很苍白，但是却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陈沫的手握住她那边没有血迹的胳膊。问她：“怎么回事。”

“你不要管。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陈碧霞的声音冷冷的，仿佛隔世传来的葬歌。陈沫的眉头拧起来。手慢慢的从她身上滑落下来。无力。

“我不管你，还有谁会管你么？”陈沫说。

陈碧霞的眼瞳由涣散开始举起炙热的光芒。似乎要把谁烧成灰烬一样的热烈。

“哈……他把你带给我还不够我痛苦的么？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为什么？炫耀吗？炫耀他的荣华富贵他的家庭幸福他的老婆孩子吗？”这女人像发了疯。

多年前的时候，陈碧霞还是个妖娆妩媚的姑娘。深邃柔情的大眼睛波光流淌，纤细的腰肢裹在紧身的衣服里曼妙多姿的时候。那个人曾经这么叫过她。

失心疯的小妖精。

现在多年以后。她也终于发了疯。

陈沫大概明白她在说什么了。有一个她怎样也不想见到的人，从远方的某处回到了这里。带着所有的荣光和富有。或许要给她一笔赡养费，或许要问一问这个曾经造下的孽缘长成了什么形状。或许只是一次巧合的因缘际会。

陈沫的脑海里从来没有过对于这个人的印象。

所以他真的就是不应该出现。

她可以构想出。刚刚出现了怎么样一场撕打。某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陈碧霞发疯一般的魔爪下仓皇逃窜的，然后感叹岁月无情到可以在短短十几年里把一个风华正茂的姑娘变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要见你。他凭什么想见你！！！”

陈沫不语。

她无法回答这些陈年旧事带来的问题。她突然想起简凡来。然后她开始知道应该如何去回答南楠那个时候所给她带来的问题。为什么，没有感情还要在一起。

因为温暖，就像南楠那么执著于自己一样。在如此冰冷的世界里。你总要自觉或者不自觉地依附着一种温暖，不去计算他的真实或者虚无。

只要你真真切切的感受的到。

正好就是这个时候。倒计时的钟声开始响起。简凡和家人坐在一起，煮好了饺子。吃过了年夜饭。春节联欢晚会的主持人满面笑容的倒计时。

钟声敲起。

亲朋好友打来贺岁的电话。简凡的爸爸妈妈几乎都在通话中，客套的，寒暄的。李阿姨打来电话。问到自己的学习之类。妈妈总是用很骄傲的语气说自己也不过如此。问到父母身体状况，各种的能聊得不能聊得。那么兴高采烈。

简凡也收到了许多祝福的信息。一一回过去。说不上认真与否。

他一字一字给陈沫按短信的时候。倒是无比的认真。仿佛无比虔诚的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小沫。新年快乐。……在做什么呢？吃饭了没有？

简凡觉得自己这么问。都已经是字斟句酌。陈沫收到的时候，脸上也确实挂着温暖的笑容。无论是否勉强。似乎这样，新年就被赋予了某种意义一样。

——新年快乐。

恍惚是最遥远的朋友。

陈沫坐着。在家里阴暗的角落。她准备睡觉，就这么度过旧岁的最后几个小时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一条很意外的信息。是零发来的。咖啡馆神秘的老板。

信息里说：小陈沫。新年快乐。我今天回来了。这边没有什么朋友。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一起度过新年的第一天早晨？

语气里稍微有一点儿醉了酒的轻浮。

陈沫看着手机屏幕。努力的回想男人的模样。她总是觉得这个人很熟稔，很熟稔。说不清楚在哪个部分。长长的黑色风衣。成熟的韵味。

——好。在哪里？

陈沫撑着地，很艰难的站起来。因为姿势太久了。腿已经开始麻痹僵硬。她用手敲击着腿部。血液渐渐的流通起来。

短信声轰鸣。“我来接你吧。”

陈沫没去考虑为什么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的住址。也没想以后会发生一些什么。她没敢看已经奄奄一息的陈碧霞。她只是知道这个女人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如果她就这么死了。那一切还会继续发生下去么。

讥诮的笑了笑。

这个时候。某个自称为零的男人确实刚刚回到了这个小城市。经过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和几个小时的客车，辗转回来。没有陈沫所预想到的醉意。整个人都很清醒。

他嘴里叼着一根雪茄。实际意义上来说，他不能算作一个坏人。有一些交易是不能界定一个人的好坏与否的。因为大家都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活着。

他骑着摩托车。在静谧的夜里奔行。他也同样的知道万家灯火的温暖。谁又不渴望温暖呢？特别是那些没有办法拥有温暖的人。

确实。陈沫确实不是第一次见这个人。在咖啡馆的时候。某一天在这个熟悉的城市的拐角里。陈沫根本就不会记起来的事情。她曾经给一个男人点过烟。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悄无声息。

陈沫站在北风的背面。远远的听见了车开过来的声音。她手里的烟明明灭灭的可能就是这个偏僻的地方最后的一点火光。她看见他一点一点的近了。

长长的。黑色的大衣。

他停在她面前。他说：“小陈沫。上来。”

他朝她伸出手。是很大的一只手。很有男性的感觉。骨节分明。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把手递到他的手心里。然后突然感觉到很大的力度。

她就坐在了他的怀里。很近很近的位置。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茄味道。

他问：“小陈沫。咱们去哪？”很温柔的蛊惑。陈沫摇摇头，说：“随意吧。我这样子的人，卖你都卖不掉的。去哪……随意吧。”

他发动了车子的引擎。在轰鸣的那一瞬间。陈沫隐隐约约的听见他说：“我不舍得卖掉你的。小陈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