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如今大街上贴满了告示,说这姜家的少公子在街头纵马行凶,强占人妻,不知悔恨,廷尉下令三日后午门问斩。”鹤儿一脸的大快人心。
旖旎蹙了眉,姜家并不足畏惧,倒是姜家的势力,敏贵妃出自姜家,前日见到的街上行凶的纨绔公子的父亲便是敏贵妃的庶出哥哥。如今他们可不是打了敏贵妃的颜面?敏贵妃会放过郑国公一家和凤家么?
摇了摇头,自己就不应该逞能出头的。
瞥了一眼矮几上成堆的此贴,烦闷的手托着下巴直犯愁。
都是贵族小姐送来的,她原先想以母亲身子不适,女儿应侍疾在侧为由都推了的,可惜母亲说她久居深宫,也得和这些世家小姐结实,还让魏嬷嬷帮她挑着衣服头面。
这下可好,明日是御史大夫夫人主办的赏花会,后日是中郎将家小公子的满月礼,再过五日又是礼部侍郎二小姐的及笄礼。
父亲拜为丞相,应承之事自然繁忙。母亲现在身子不适,作为当家主母,也得亲自出席这些应酬,这是礼节。
“小姐,郑国公夫人来府上做客,夫人请您过去。”是母亲房内的青泓。
有长辈到访,她身为主人也得作陪的。
旖旎略微梳洗,瞧着脸上有点苍白,让鹤儿妆了点胭脂。
上次惊鸿一眼,已知她五官生的极美,这次再见到她,更为惊艳。
裴彻看着眼前佳人,呼吸竟要被夺了去。
她今日穿了一件齐胸翠色堆纱襦裙,青色的丝绦系在腰间,三千烦恼丝绾作流云髻,明眸善睐,顾盼生辉。拂过纱幔盈盈而来,恍若步步生莲。
旖旎似是注意到了那年轻男子的注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察觉到自己的不敬,裴彻慌乱将视线转移,面上无异,但脖子根一直往上都红了。
“女儿见过母亲。”旖旎朝凤夫人福了福身。
凤夫人含笑,“旖旎,这是郑国公夫人裴夫人。”
旖旎上前,礼数周全,“见过裴夫人。”
裴夫人亲自离座托起她,脸上满满是慈爱的笑容,“好孩子,生的真标志啊。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裴夫人褪下手上的蓝天血丝玉镯给旖旎戴上,只觉那细若凝脂的肌肤与艳色如朱砂般艳丽的镯子分外相配。
旖旎一看便知这是上等的货色,看向凤夫人。
凤夫人却是在打量着裴彻,若有所思的样子。
裴夫人又为了旖旎介绍裴彻,“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正名裴彻,前些日子刚加冠,是个不上进的,净做些让人不省心的事情。”话虽如此,但裴夫人语气中全是为人父母的骄傲。
“令公子一看便是个有作为的,夫人好福气了。”凤夫人满脸的歆羡,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裴彻的赞叹。
两个夫人唏嘘了一会儿,凤夫人让着旖旎带裴彻去花园走走,旖旎估摸着是两个长辈想说些体己的话,便应下了。
两个不相熟的人也不知说些什么,旖旎只得为他介绍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她声音如珠玉般清脆好听,裴彻倒对她说的内容一字未听进去。
旖旎瞪了身后一直与他们两人保持距离的鹤儿和芙蕖两个丫鬟,鹤儿平日里话最多,最能缓和气氛,此刻却远远跟在后面,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啊,是复羽叶栾,又名灯笼树,耐干旱,抗风,最好养活,根入药,有消肿、止痛、活血之功,也可以治风热咳嗽,花能清肝明目,清热止咳。”旖旎继续心不在焉的介绍着。这复羽叶栾树是师父钟爱之物,一方面,是凤引极爱摆弄花草,但经他之手的花草不出半个月,必定悉数死掉,听说这复羽叶栾树好伺候着,特地弄了一株回来培植着,幸好也活到了今日。另一方面,旖旎有些赧然,不过是师父爱财,天天想着发财,这复羽叶栾别名摇钱树,正合了这个意思。
旖旎正在念叨着凤引,身后便是凤引的轻轻咳嗽。
“师父!”旖旎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微微一惊。
而后向裴彻和凤引介绍彼此,“彻哥哥,这是我的师父,师父,这位是郑国公府上的公子,姓裴,单名一个彻字。”
“原来是凤姑娘的先生,在下失礼了。”裴彻抱手鞠躬,行的是拜师礼。
凤引看着两个人,男才女貌,很是登对,心里郁闷,又打量了裴彻一会儿,生得还没他好看呢。旖旎的小丫鬟远远跟在身后,一看便是在给他们二人制造独处机会,心里有些吃味,怏怏不乐道:“不必多礼,你既是我徒儿的朋友,便让我徒儿好好招待你吧。”凤引脸上臭的很,“朋友”两个字咬的极为清楚。
旖旎看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却还是为自己的师父解释,“彻哥哥你不要多想,我师父就这脾气,他不喜欢理人的。”
裴彻沉默了片刻,“好。”
好什么呀,旖旎默默抹汗。
旖旎的师父对她,恐怕不止长辈对晚辈的情谊吧,但是旖旎好像什么都未察觉。
裴彻心里五味杂陈,那种风华,世人稍微一看,便仿佛玷污了他,他自愧弗如。
裴彻看着旖旎冰雕雪刻的手腕,与血丝玉镯相印生辉,缄默不语。
凤夫人本来想留下裴夫人母子留下用晚膳,裴夫人执意要回家,见挽留不住,令人备了份礼物送给裴彻。
“旖旎,你觉得裴彻这孩子怎么样?”凤夫人看着旖旎为她布菜,曼声问道。
旖旎未觉母亲此刻话语中透着引诱之意,接过话:“彻哥哥为人正直,又有礼数,很不错。”
凤夫人朝着凤谨淳含笑点了点头,旖旎满头雾水,眨了眨眼,看着爹爹娘亲默契相投的样子,竟有一种自己被卖了的感觉。
饭罢,凤夫人和旖旎关起门来,母女俩说着悄悄话。
“旖旎,你喜欢彻哥哥吗?”
“喜欢呀。”旖旎道,她没有哥哥,裴彻就像哥哥一般宽厚稳重。
凤夫人会错了她的意,喜上眉梢,“那么让你一辈子和彻哥哥在一起好不好?”
娘亲是要认彻哥哥为干儿子吗?旖旎继续困惑。
凤夫人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样子看着旖旎,丢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给旖旎,“你手上戴着的镯子,本来是一对的。”另外那一枚是在裴夫人的大儿媳妇手中。尔后撵了旖旎回去休息。裴夫人将这只镯子送给旖旎,却是间接地为自家小儿子提亲,她瞧着裴彻人品相貌倒是极好的,对这门亲事颇为满意。
旖旎躺在自己的床上,忽然想到裴夫人望着自己的眼神,背上一凉,弹坐了起来。
耳边一道箫声缓缓流泻开来,在这秋日的夜晚,清冷而孤寂。
旖旎披上外衣,站在窗前,侧耳聆听这箫声,师父,这些年自己竟从没有看懂他,此刻竟然很想去探知师父的过往。
日子缓缓流逝,后日后便是她的及笄礼。
相府内人群过往,脚步无不是匆匆而过。
前些日子旖旎给玉华写信过去,约她来当自己及笄礼上的赞者。
赞者一般都是笄者的好姐妹,玉华虽然在信中口口声声道她忘了自己了,然而得到旖旎亲自邀约,倒也很是兴奋,早早便收拾了来了相府。景娘带了丫鬟们为公主收拾房间,旖旎则和玉华在房间内说着话。
“旖旎,你可知道,明日观礼的还有谁?”玉华神神秘秘道。
旖旎是丞相家千金,前来观礼的宾客自然不少,无非是高管贵族家的公子小姐。
“我哥哥和二哥哥也会过来。”玉华酸溜溜道,“能让皇子过来观礼的笄礼,这京城中,你还是第一人。”
旖旎一惊,怔怔看着手心的茶杯。
只听见玉华自顾自说道:"母后这些日子在给我哥哥张罗着娶太子妃,旖旎姐姐,我看你正巧及笄,又是和我哥哥青梅竹马长大的,母后肯定会属意你的。”
旖旎忽然耳鸣的厉害,脑中嗡嗡作响,皇宫,她好不容易逃离的,怎么可能再回去,面色苍白,无力道:“别瞎说,没影的事儿,当心别人听了笑话。”
玉华撇撇嘴,不置可否,“对了,我的小兔儿,被我的嬷嬷丢掉了。”
旖旎安慰了玉华一阵,为自己斟了杯茶水,茶杯挡了自己的脸,更衬得她神色莫测,心事重重,蛾眉频蹙。
“你及笄的小字是谁为你取的?”玉华还有两年才能及笄,却也不是没有看过自己的姐姐们的笄礼。
“是我的师父。”旖旎想到幼时,师父最爱逗她。
“小丫头,你怎么还不长大,等你及笄时,师父一定要给你取一个最好听的小字。”
旖旎犹记得师父当时说这话时,看向她的眼神,像是看着世间最瑰丽的珍宝,师父无疑是除了父母意外最宠她的。
“小姐。”鹤儿领了两个下人进来,身后的两个下人合力捧了座黄花梨木镶嵌诗文石板插屏。“这是郑国公家小姐送来的贺礼。”
玉华瞠目结舌道:“我记得这石板插屏整个陌国不过十座,郑国公家里应该只有一座,竟然这么慷慨的送给你了?!”
旖旎手指滑过屏面上的诗文,面上看不出喜乐,只是淡淡道:“鹤儿,替我去赏了送东西来的人。”
看着郑国公夫人和母亲的态度,两家是要结成秦晋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