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话,幕犀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先后走进树洞,洞中幽深,黑乎乎一片,偶有星星点点的磷火冒出,更有黑烟忽腾忽灭,阴森地有些可怖。不自觉得心头那种不祥的感觉再次浮起,让人再也挥之不去。
幕犀脚步没有停下,我跟在后面,咬了咬牙,终是将到口的话忍了回去。不管如何,此行终是要继续地,多说无益。
行了约有两刻钟,我们终于走了出去。
出来之后,又有漫长的石阶,有光亮远远透入。沿阶而上,我们走得分外小心。那树洞所在的位置本就隐秘,若非有秋力这小鬼带路才让我们发现了,恐怕外人是很难发现的,也许就是有这份自信不会轻易现于人前暴露了去,这甬道并无人把守,然而,也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里的人并不怕外人闯入,既然有这份自负的自信,也足以说明了他们的强大。无论是哪种,我们都需小心应对。
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慎重地拾阶而上。
空气中浮动着令人不悦的气息。
幕犀停了下来,他道:“小心。”
我默默点了点头,不自觉得握紧拳头。
幕犀再次转身行去。
一步,二步,三步……
五步之后,幕犀再次停下。我亦然。因为我们已到了石阶尽头,甬道出口。两旁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静静的聆听了一会儿,我们走了出去。
外面依然没人。
然而,危机随时都可能要了我们的命。后心已被层出不穷的汗浆拓湿。提起的防备,我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兜兜转转,绕了几条幽深的通道,我们终于看到了人。
那些人应该是负责巡视的守卫。躲在暗处,当他们经过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拖走两人,将其咔嚓掉,我和幕犀为掩人耳目换上了他们身上的衣服。
这些守卫一身血红铠甲,在火把跳跃的光照下,呈现着暗淡的色泽。
换上衣服,我和幕犀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浑进了巡视的守卫之后。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跟着队列走着,并小心的观察着地势。
偶尔会听到从甬道两旁紧闭的石室内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我们也只是将头压得更低。那里面定是囚了什么人。不过,并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也只能听之任之。
这一刻,让我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
至少,心肠并不是慈悲的。
这样的念头也仅是刹那之间,便被我抛诸脑后。
当我们悄然脱队出了地牢,我也毫无停留。地牢之上,阳光正盛,空气中那种令人不悦的气息越发浓郁,团团迷雾飘浮在半空中,遮挡住视线,朦胧中只能瞧见远方幢幢屋宇,人影绰约。
我的手一紧,已被幕犀拉住,闪身跟在了另一队巡逻的队列之后。
当我们躲到一片僻静的角落,幕犀眸中闪着惊疑的光芒,担忧地道:“此地恐怕当真是魔族之境无疑!”
我眸色闪了闪,“那惜年落入他们手中,是不是凶多吉少?”
幕犀凝注了我片刻,道:“无论如何看过才知。”说着,他一转身隐藏着行迹往远处而去。眨了眨眼,虽然心中明白,这样会伤了他,可是,我大概也只会这一种方式了吧!
心中有些愧疚。
他的心意……我只能莫视。
转了半天,依然毫无头绪。这魔境之大,到处可见三三两两的魔族之人,或是低阶的魔兽,到现在还没被发现,老天已很眷顾我们了。
一筹莫展的蹲在背街的墙角。这里根本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池,凭我们两条腿跑遍还得打探李惜年的下落,实是难如登天。
我不安的搓着手,有些焦躁的来回走动着。
虽然没出声,不过,从幕犀拧着的眉头可以猜出,他亦没什么很好的办法。
忽然,秋力那小鬼撇嘴道:“你转来转去也不是办法啊!”
我抬起头盯向他,蓦地,脑中灵光一现,我猛拍脑门。看得秋力目瞪口呆,幕犀一喜道:“你想到办法了?”
我嘻嘻一笑:“当然,你也知道我有招鬼的本事……”
话还未说完,就被幕犀打断,他道:“不可!”
我愣住:“为什么?”
幕犀道:“此地是魔境,你的法力在此处用不用得还在两说,万一能用必然会引起人的注意。”
我还是不解,之前我用过多少次,也没见哪个人察觉呀?
幕犀眼中闪过明了的光芒,望了我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又耐心地道:“此地是魔境,自然不同,不但是你,就连我,稍有法力波动,就会引起察觉。这空气中并无灵气,而我们的法力源泉必是天地灵气,若我们强行在此境使用法力,不说这里根本没有我们需要的灵气,就是我们自身,也是消耗生命的代价。难道你想还没见到李惜年就力竭暴露?”
原来是这样。
我摇了摇头,又苦恼地皱起了眉:“那我们怎么办?”
幕犀默了默道:“招鬼到不必,我们不是有个现成的吗?”
“现成?”我一愣,随目光一亮,向秋力道:“对呀,我们冒暴露的机会太大,你不同,你可以去呀!”
秋力挠了挠头,道:“可是,我是因你才能离开村子,就算让我去,我离你也不可能百步远,让我如何探查消息?”
我笑道:“这个好办。”
说着,我眸光瞬时转为金色,道:“看我眼睛。”
秋力怔愣着,听话地看来。
蓦然之间,在他的目光与我的金眼相触时,秋力顿时全身痉挛起来。他的身体仿佛被无数道力量撕扯,扭曲地厉害,鬼嚎声尖锐地响起,甚至看不到阴世的幕犀也是一惊,目光向秋力滚动挣扎的地方猛然瞧去。
就算是他亦能听到那发自灵魂深处洗礼的鸣叫!
那种痛苦不亚于洗筋易髓。
只有接受过这种痛苦,才能洗清厉鬼浑身的戾气。
这个过程很漫长,约两盏茶的功夫。
秋力蜷缩在地上的身体不再颤动,渐渐的平静下来。又过了半晌,他才缓过劲来。慢慢地从地上爬起,秋力木着一张脸,忽地变得狰狞!
“为什么,为什么!……”他疯狂的大叫着,眼神是怨毒的,冲着我就扑了过来。他伸出手来,想要掐住我的脖子。只是将将差之毫厘时,我眼眸金光一现,他被迫定了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将我炼化成你的奴仆!为什么,我秋力最不屑的就是听命于人,屈于人下,更何况是死之后?!”
我静静地听他讲着。
秋力又絮絮叨叨地咒骂了许久,也不显词穷。
总而言之,他对成了奴仆之事是极为抗拒的。
是啊,更何况是作了鬼,还要沦落到如此地步?他一定是想着见过他的媳妇就可以毫无牵挂的到阴府报到去,然后,投生转世。无论来世作人或是作了畜牲,总归是一个新生的生命,不用仰人鼻息地活着。
秋力眼中的怨毒并未散去,反而越来越盛。他骂着骂着,将生平憾事,死后执念,又一一过了一遍,无异于又重温了一次生平。越是如此,越是加深了他的执念。
有那么一刹,我生出几分后悔来。
被我炼化的小鬼不止一只,可是,识得黑狼部落以及李惜年的小鬼,却只有他一个。我别无选择。
我神情安静,秋力终是泄了气。他软倒在地上,捶胸顿足,“我伤不了你,伤不了你!……可恶,可恶,太也可恶!……呜呜……呜呜……”一个男人,也能哭得甚是凄凉。
我走到他身旁蹲下,道:“其实,你不必如此伤心气愤……”
蓦地,他抬眼盯来,那眼神如刀子锋利,可也只是一盯,我是他的主人,伤了我也等于断送了他自己。无力地再次看向地面,秋力冷哼道:“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要我做什么,说吧!不过,想要让我叫你一声主人,想也别想!”
信誓旦旦地吼完,他突然从地上跳起。被炼化过的小鬼,承载了我的部分法力,比之先前,身法自然灵活了不止百倍。
这是一般的无主孤魂求之不得的。
只不过,秋力恰恰是那个还想着投生转世的人罢了。
我道:“你去吧。”
秋力哼了一声,从原地消失了去。他是魂,自然不用和我们一样东躲西藏,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光明正大的探查。
出去了约有半日,天色已暗得深沉。这魔境的天空,挂地是轮血月,硕大的占据了半边天空。望着这不一样的夜空,我怔怔地出神。就算心中焦灼,亦是无可奈何。
明知多等一刻,李惜年就多一刻的危险。
只是,此时我们只能等待着秋力的消息。
眼看着,那血月暗移,悄然西坠,只余半个影子,秋力终于回了来。
他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道:“快,跟我来。”
我一喜,但瞧着秋力的脸色,蓦地心又是一沉,和幕犀一道二话不说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