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天空中弦月如钩,几许繁星陪伴闪烁着月色如水般的银辉,倒成了恰到好处的点缀。而晚华殿这边的热闹,更是给这夜添上了一层不同寻常的色彩。
晚华殿内,灯火通明,华丽辉煌的装潢更显天家重视。百里子衿与慕玖坐于上首。按理说庆功宴应是帝后出席,但百里子衿尚未封后,此番带明妃娘娘前来,倒是可以窥视出一些心思。
下首首位是慕老将军。尔后是一些功臣将领与御定的有头有脸的陪酒官员。最后是特殊邀请的人员。沈羽夫妇也在应邀之列。
晚宴开始,余秋生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将军慕津,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胜胡虏于漠北,扬我大国之声威。实赖股肱之任臣,赓歌佐社稷之光。兹以考绩,特授尔威世公之爵。赏朝马,珍玉珠丸两箱,绸缎布匹五箱,名酒十罐,邑一千五百户。嘉乃丕绩,以洽朕意。”
慕老将军领旨谢恩。百里子衿免礼后便发话让大家随意一些。一时间丝竹声不绝于耳,有歌女舞妓献上一个个美不胜收的节目,亦有能言善交际的雅士调节气氛,大家也渐渐放开了。觥筹交错,言语欢畅。
慕玖悄悄凑到百里子衿身边:“我想和父亲说说话。”百里子衿颔首。
席间有花香馥郁芬芳。
她提裙走下台来。笑着夺下慕老将军手里的酒碗:“爹爹,第四碗了,喝多了仔细回去娘亲骂你。”
慕老将军讪讪笑着打哈哈:“乖女儿,就再喝一碗啊。”
“就一碗?”她怀疑地看着爹爹。“就一碗!”他信誓旦旦。
“那行,就一碗。”她笑了。慕老将军这才察觉到被女儿鬼道了。然而话如泼水,也没办法再收回去了。
只能叹一口气,“唉!”
舞妓身姿妖娆,歌女声音甜美,更是把宴会引向了一个极兴之点。大家起坐对友,相谈甚欢。
“爹,女儿祝贺您旗开得胜。”慕琦这时也悠悠前来。慕老将军此生总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慕琦是妾室柳氏所生,二女儿慕玖是嫡妻谢氏所出。据说是正室久未有所出才纳的妾。
但慕玖并不是因为嫡庶之分才不与姐姐亲近。小时候她也曾跟在姐姐屁股后面玩,但姐姐好像自始至终都对她有敌意,做错了事情还总让她背黑锅,背后更是没好脸色,真是讨厌得紧。
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姐姐竟然设计羽哥哥和她在一起,只为了和她争,还耍心计逼她入宫,让慕玖更是对她这个姐没了任何好感。
“爹,女婿也祝贺您。”沈羽举着杯酒盏递给慕老将军,满溢着馥郁酒香。慕老将军笑得合不拢嘴:“哈哈!还是女婿实诚。”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慕玖也不禁勾唇。但不知怎么看到沈羽谦谦君子如玉模样,一股心性就涌上喉咙,话未经大脑便出了口:“您二女婿更实诚呢。”
“哎呦,可不能这么说。君是君,臣是臣!”慕老将军假装板着脸,却也绷不住偷偷问她:“皇上待你好吗?”
慕玖闻言愣了一下,目光仿佛不经意往上首看一眼,百里子衿这时也正好看过来,他的目光专注又温和,视线交汇之处,空气中仿佛盛开了无边的茶糜之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扑鼻芬芳。
“自然是极好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和自己心漏跳的一拍。
“那为父就放心了。”慕老将军欣慰地拍拍女儿的肩膀,“你自小就是个主意大的。爹知道你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一定要记得,珍取眼前人。有些人真的付出很多,也爱了很多。都是需要你自己细细体会的。”竟是语重心长,意味深重。
她眼眶有些红,颔首低声道:“爹,女儿知道了。”
此时,她还不明白这话的真正意思。只是被父亲的郑重所感染。
慕老将军开怀笑着。
慕琦温柔地拉拉慕玖的手,目光流转似水:“我瞧着玖儿真是越发标致了。”
“姐。”慕玖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句姐,心中默念,姐妹睦,孝在中,孝在中,孝在中……
前言不搭后语地和姐姐拉了几句家常。慕玖便坐回了上首。晚宴依旧盛大,瓶中菊花像盏盏精巧的花灯,而吊兰从一个很高的花架上喷涌而出,给热闹的现场平添了一抹绿意。觥筹交错之中,欢乐蔓延得很远。
“朕明日打算去江南游幸半月。”百里子衿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内,“你随朕去。”
真的?江南风景那样别致。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真是人生最大乐事。她眸子里霎时闪亮,但又缓缓熄灭:“臣妾还要练兵。”
“交给沈羽就行了。”他头也没抬,“今晚收拾东西。明日辰时出发。”
人人尽说江南好。风景秀丽,人杰地灵。这时的慕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美丽的地方,一场美丽的邂逅竟然引发了那么多的故事。
这是后话。
宴席散的很晚,慕玖多饮了几杯酒,神情间有些恍惚,走路摇摇晃晃的。莲儿扶着她,“娘娘,回去奴婢为您熬些解酒汤。”
“好。”她道,笑的明艳动人。远远似乎看见有一个人立于树下。腰间别一笙箫,熟悉的玉树临风的模样。慕玖揉揉眼睛,一定是她看错了,这会儿,他该和姐姐回家了吧。
他却过来从另一边扶住她,“怎喝了这么多酒?你自小酒量就不算好,自己不知道吗?”
她愣了愣,是真人额。但是,“你管我。”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姐夫吗?
“玖玖,你我之间何必这么生分?”他苦涩地牵牵嘴角,依旧扶着她的胳膊。
晚风凉凉吹得她清醒了一些,她却感觉更浓醉了,“羽哥哥,是我要与你生分吗?”
原来忘记这么难,慕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心里的酸涩汩汩而出,波涛汹涌。
月色分明,笼罩在他们身上,淡淡的。他松开了她,转头对莲儿说,“醒酒汤熬得不要太酸,她胃不算好。”
“是。”莲儿轻轻福身行礼。心想,娘娘的姐夫和娘娘,怎么好像有些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