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百里子衿一边紧揽过慕玖的腰，让她娇软的身子落在他怀中，一边绛紫色袍袖将旁边装作恍若初觉的慕琦甩落在地。

慕玖在百里子衿有力的胳膊支持下心里砰砰跳着，刚刚，如果真的摔倒，她真要恨死她自己。还好，他总是那么及时地救下她。

她站好后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孩子很乖，没有任何闹动，长大以后也一定是一个懂事可爱的宝贝。

但是，这么乖的孩子，却有人想害他？

“姐姐，你果真是鬼迷了心窍么？”慕玖眸中冰冷，眼睛里流转着清澈的寒意。

慕琦却不答她话，刚刚被大力甩落时膝盖磕地的疼痛还赫赫然，眼见皇上眸中冰寒深重，她心中微颤，向着百里子衿婀娜叩首，声音里面满是委屈，“皇上，您冤枉臣女了。”

她抬起头来，眼中如波光潋滟，粼粼闪着泪光：“臣女怎么会害自己亲妹妹。定是妹妹自己不小心。”

“你当朕是瞎的么？”百里子衿眸光淡淡瞥她一眼，眼角流泻的满是不喜和冰寒，“来人。”

“在。”几名侍卫鱼贯而入。

“臣女真的冤枉啊皇上。”慕琦脸上现出惊恐害怕，倏尔两行清泪汩汩而下，泛滥涌出。好似受了怎样大的冤屈。

如果不是害自己，慕玖都要惊叹她的演技。

“妹妹，妹妹你便说实话吧，”来不及防备，慕琦突然拽住了慕玖的云纹裙踞，眸子里面盛满了泪水涟涟，“我都让给你了，你就放过姐姐吧好吗？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我不说。”

“放肆。琦儿，在皇上面前乱说什么？你自己的苦自己咽，皇上定是向着娘娘的，”柳姨娘推搡了一下慕琦，又赶忙跪下叩首，“皇上小女慕琦不懂事，都是琦儿的错，凭您惩罚。”

柳姨娘身子颤着，一副打掉牙往肚里咽的模样。

“少在这儿给皇上打哑谜，混淆视听。”慕玖清越出声，声音如水落石间，唯闻琤琮玉磬。只见她眉目之间满是铮铮之气，尽显女将军气概。之前对待感情她太过心软，如今才知道，你真心待别人，别人不一样会真心待你。

在慕琦不断挑衅和柳姨娘的情感颠覆中，她再柔软的心肠，也开始变得坚强。

“无论如何，伤害皇嗣的罪名总不是假的，拉下去就是。”百里子衿淡淡蹙眉，一国之君的强硬性格一展无遗。

两名侍卫过来强行拉慕琦，她面上开始惶惶然的，眸里的泪水越积越多，深切绝望地看着慕玖，“玖玖，你抢了我的羽还不够，你还要斩草除根！谁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她的话使在场所有人都一静。侍卫们也是一愣。百里子衿唇边浮出讽刺的笑意，伸手让他们放开她，慕琦面上显出惊喜。

但还没来得及欢喜，面上便被“啪！”地一声扇过，火辣辣的掌掴让她的脸很快肿起。柳姨娘脸上闪过心疼，但她不敢上前，因为掌掴她的人，是皇上！

“朕平生不打女人。但你成功地惹怒了朕。”百里子衿眸里充满了危险，伤害玖儿的名誉，这招走得这样狠。玖儿的孩子是谁的他会不清楚？

本来他只是想将她流放边疆，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这样狠毒的女人，流放怎么解恨？

“皇上，臣女本是与羽情投意合，怎奈娘娘横插一脚。臣女婚后也常见他们私自月下约会，臣女都忍了。但是，此番羽远赴梅桩城上任，娘娘却私下逼臣女与羽和离，臣女无法，只能听从。皇上您不信可以问问这府里任何一个人，是不是您们鸾驾回宫那天明妃娘娘派宫女前来慕府了，又是不是他们以前经常孤男寡女私相授受！”慕琦越说越激动，泪如雨下布满整张脸，一副被抛弃被欺骗被强迫的怨妇模样。

“琦儿，闭嘴！你荒唐！”慕老将军眼睛瞪得老圆，眼睛里冒着怒火。在皇上面前这样说玖儿和另一个男子，这是要置玖儿于死地！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牵扯，何况是皇帝？

“爹您从小就只宠她，明明被抛弃的是琦儿我……”慕琦面上更是梨花带雨漂满泪痕，涟涟着看向慕老将军。

而谢夫人，竟然只是为慕玖担忧，丝毫没有辩解的意思。慕玖看向母亲，她难道也认为，自己的女儿是这种人？

娘亲对自己有误解，很可能是柳姨娘与慕琦碎嘴了些什么，这是慕玖的第一直觉。

她看一眼淡淡中明显有些不耐的百里子衿，又转头看向情绪激动的慕琦。

“姐姐，你的话本是天衣无缝，妹妹我也是佩服。但是，很可惜。”慕玖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慕琦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果然，随后便听她说，“本宫的人不知哪天截住了你寄出去的一纸素笺，你猜猜是在哪截住的？”

慕琦脸上显出惊恐万状。她这个妹妹，心思单纯，从来不参与后院之争，什么时候，也有了这样的心机？

“人总是会长大的，姐姐。”慕玖面容蒙着泠泠寒霜，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声音悠远。那天她其实是好奇姐姐为何与羽哥哥和离，没想到发掘出这样的大消息。

她的人在简府门口截住了夹带着素笺的白色信鸽。拆开来看，全然是女子对男子的爱慕之情，句句露骨。

慕琦分明是移情别恋，却说是她拆散？可笑。

她的话，不攻自破。

“皇上，臣妾在简府门口截住了她对简大人的表白信件，臣妾从未逼迫他们分开，更从未……私相授受。”慕玖转向百里子衿，声音娓娓，满带真诚的眼睛与他的深邃眸光相碰，空中似绽放了漫天的花朵。

“朕信你。”他执了她的手，又转头向慕老将军的方向，“岳父大人不会介意朕处置您的大女儿吧？”

慕老将军听他唤岳父大人还有些怔愣和受宠若惊，待听清他的问题后他眸色有些复杂，但是，想到琦儿刚刚是想置玖儿于死地，他便又狠下了心肠：“琦儿也是罪有应得，但凭皇上处置。”

“好。”百里子衿眼带了淡淡的笑意，慕琦内心忽然升起浓浓的不安，她拽住柳姨娘的袖子：“娘，娘您救救我。”

柳姨娘面上现出心疼和为难。慕玖轻笑，“姐姐莫不是忘了，按规矩是要唤姨娘的。”

“慕玖！你别欺人太甚！”慕琦显然被即将到来的责罚吓得有些口不择言，已经开始直呼慕玖姓名。

慕玖心下不喜，想起以前姐姐对她的明放冷箭，暗中作梗。还有她破坏了她和羽哥哥的感情，如果，如果不是她，她和羽哥哥也许会很幸福。

她想的远了。那样也许就不会进宫，和三千弱水争那一瓢宠爱。就不会有这样那样的伤心。

她茫然看向母亲，竟然惊奇地发现她看着慕琦和柳姨娘眸中闪过一丝悲悯。她心里咯噔一下，日积月累中，她们和娘亲灌输了些什么？

柳姨娘……也不是什么好女人。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角，思考一瞬，缓缓看向柳姨娘，悠悠道：“姨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其实两三岁时的事情我还记得。”

“怎么可能！”柳姨娘一时不察惊乎道，待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度已是晚了。

“那年，你趁我父亲和母亲去宫中祝太后寿辰时，将年仅两岁的我骗出府门，找了个下人将我带远走丢。我怎么也找不到家，便在破庙里呆了一夜。后来快被冻死时，一个丐帮的人救了我。”慕玖缓缓道着，四周安静了下来。柳姨娘眼里闪过惊惧，慕玖便知道她猜对了。

她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将她带出府，一定是差的别人。果真没错。而且，果真就是她。

“柳儿。”慕老将军仿佛难以接受般看着柳氏，在他印象中她一直是委曲求全的女子，默默付出却从不求回报。但谁想到竟有这样的铁石心肠？

慕老将军和谢夫人早在慕玖小时便知道了她就是他们走丢的亲生女儿。但他们只是感慨上天厚爱，却不曾想过发生这些事情竟是人为。

柳氏自知已无力回天，便落了几滴泪，向着慕老将军娓娓道了自己的心声。

“老爷，妾身望了您二十年了，二十年您都没有正眼看妾身一眼。这也罢，妾身的女儿是您的亲生骨肉啊，您眼里只有夫人和慕玖，您何曾关爱过您的大女儿？”柳姨娘眸里含着泪水，依依看着自己此生最爱的男人，终于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心。

竟是这样儿女情长的想法，让她心生恶念，从而对一个两岁的无辜孩子下手。

而她可怜，慕玖，又何不可怜呢？两岁的她在冰天雪地中独自度过一夜，又在缺食少吃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本该是万众宠爱的嫡小姐，却要受这许多苦。

百里子衿眸光幽深，拇指抚过玉扳指，缓缓道，“慕琦，发配边远，充当军妓。柳氏，若慕老将军无异议的话，额刻罪人印，并逐出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