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李公子又来葵丽房外纠缠,葵丽平常都是锁了门不让进的,不想今日李公子发了狠叫道:“不过一个唱歌的臭娘皮,摆什么破架子?不就是稀得几个钱?小爷我今日怎么说也要尝尝鲜了,让你以后不值一文!”便抬脚踹了门冲进来。
葵丽自小打猎为生,身上有些功夫,她赶紧开了楠木盒手握宝剑一收一刺,李公子便捂着腰挣扎起来。葵丽刚想抽出剑来,忽然想到,若是此时伤了李公子,牵扯进官府,这段时间来接近王裕堂的心血就全白费了,就将剑重又放回剑鞘。
李公子见她犹豫,趁其不备夺了剑,捂着腰,气急败坏地喊道:“来人!来人!把她抬到李府去!”
一帮小厮便从葵丽房外涌了进来将她抬了下去。葵丽心想原来今日这李公子是有备而来,她不停挣扎,只是怎么挣扎的出这些男人的手臂。
李公子昂首阔步地走在最前头,花娘等人见他阵仗那么大也不敢上前拦。李公子刚走到酒楼门口,只见王裕堂手中提着一柄黑云剑,一脸阴沉走过来。
李公子平日里当然见过王裕堂和葵丽眉来眼去的,当下朗声笑道:“王兄,又来找乐子了?只是提着剑,要怎么将温香暖玉抱入怀中啊?”身后的一众小厮也跟着笑起来。
葵丽心中直叫不好,这王裕堂家教严,李公子父亲又是京城里家大业大的绸缎商人,官商勾结还来不及,怎么会为了一个歌妓大打出手?自己被李公子攫了去,日后肯定是不能再以恋人的身份接近王裕堂了,这仇还怎么报?
王裕堂见葵丽脸上忧愁,只道她是为了李公子生气,脸上阴狠更添几分,朗声道:“天子脚下,你竟敢强抢女子,该当何罪?”
李公子见他发了狠,心里料定他不会为了个歌妓同自己翻脸,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她也不算个清白民女,若是王兄喜欢,我玩完了明天我再送到府上就行了。”
王裕堂听他话中在自己的父亲要挟自己,正色道:“李家二公子李鸣,知法犯法,不肯悔改,别怪王某人手下不留情了!”
李公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来真的,正要招呼小厮,却见他一柄黑云剑已经刺将过来。李公子下意识拿了手里的碧水剑去挡,却已不及,黑云剑被碧水剑一格,剑锋稍转,便刺上了李公子的右眼。
李公子当下惨叫起来,一帮小厮赶紧放了葵丽围到李公子身边,李公子声不成调得怒吼道:“王裕堂!你好大的胆子……等我告诉了我爹,看你爹怎么收拾你!”
王裕堂也不欲取他性命,俯身拾起碧水剑冷冷道:“你胆敢再碰葵丽丝毫,我教你身首异处。”几个小厮心中害怕,便赶紧抬了李公子出门了。
王裕堂上前扶了葵丽,柔声道:“伤着哪里没有?”
葵丽从前只当王裕堂是个呆愣武将,从未见他如此凶悍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吓着你了?”王裕堂叹了口气,忽然单膝跪了下来,放下黑云剑,将碧水剑双手呈给葵丽,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道:“我从前只当你心性刚强,不愿屈就,怕开口惹你生气。但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人在风花雪月里,今天我不得不说了。葵丽,你可否愿意跟了我?”
葵丽瞧着王裕堂手上那把碧水剑,颜色澄碧如洗,像一湖水一般倒印在他眼里。葵丽瞧得出了神,半晌才支支吾吾说道:“你家里……你家里不会同意的……”
王裕堂声音依旧柔和道:“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便不会辜负你。”
葵丽见他没了往日里的木讷,忽然如此坚定地说要娶自己,差点就要答应了。又转念一想自己平日里对他的种种手段,不过是要报仇而已。
葵丽忽然害怕起来,打掉王裕堂手中的剑,怒道:“我才不愿嫁给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你回家享你的清福去吧!”说完看也不看王裕堂,赶紧一溜烟跑上了楼。
王裕堂心中一沉,心想葵丽果真不愿嫁与他,他又看了会楼梯,叹了口气,拾起两柄剑打道回府。
而葵丽心中也是日日不安,她跑去梦安居找类无烟,只是见着了类无烟,满腔的话又说不出口了,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从那以后王裕堂日日来见葵丽,葵丽怎么也不见,连歌也不出来唱了。花娘心中生气,这李公子也不再来了,葵丽也不唱了,到手的钱都没了。
一日花娘进了葵丽房中,也不再好言好语了,劈头盖脸的就骂上了:“你这死丫头,以为自己值几个钱呢?当初你那个破落样哭着求着让我收了你,现在倒好,日日在这房里挺尸呐?你也不想想为了什么才进这风花雪月?你再这幅死人样就给我滚出去!”
葵丽忽然抬了头,心想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进风花雪月?武生的杀身之仇难道就因为王裕堂那点真情就不报了?他们富贵人家的公子一向是玩腻了就甩开手的,现今的深情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自己竟然还为此感动吗?
葵丽心中越想越气恼,“嚯”一声站了起来,往房外快步走去。花娘叫道:“嘿,你个死丫头,你要吓死我呀!?”
葵丽一出门就看见王裕堂坐在厅中看着自己的房门,当下扯一个微笑下了楼。
王裕堂见葵丽下来了,喜出望外,赶紧迎了上去。可怜王裕堂对葵丽一腔情意,却不知道怎么使将出来,又不敢碰她,又不敢说过激的话,只轻声问一句:“你近日还好吗?吃得还好?睡得还好?”
葵丽忽然鼻子一酸,她来京城这一年,听得多的是淫词秽语,表面上问她安好实际是在调戏她。她忽听王裕堂这样言辞恳切地问她,竟有些感动。
但这感动只是出现了一瞬,葵丽就将它平复了下去,也不答王裕堂的话,便走到他身边,拿起那把碧水剑。
王裕堂瞪圆了眼睛,呆愣了一会,才一把抱住葵丽嘶哑着声音叫起来:“葵丽!我日后一定对你好!”
葵丽见王裕堂一脸欣喜,却藏不住憔悴。王裕堂这几日也是茶饭不思,他这样一个武将为情所扰起来,也是苦不堪言。
葵丽道:“你这几日还好吗?吃得还好?睡得还好?”
王裕堂柔声道:“现在一切都好了。”
葵丽此时不知,她这短短的几句问话,已藏了自己八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