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自咸宁宫出来后,因敬永冷淡于她,且因昨夜之故,凡此种种,无比委屈,于是,她决定,左右在宫中,不妨找姑母诉诉苦,看这时辰,想来皇帝已不再凤仪宫。
果然,当月影跨入凤仪宫时,早已不见皇帝及其随从,只见婢女们在各忙各的,有宫女见月影突然进来,忙行礼道:“奴婢参见淳王妃。”
“去告诉姑母,我有事找她。”月影有些按捺不住,连礼节都抛在脑后。
宫女一愣,遂回道:“奴婢这就去通传。”
半晌,宫女出来回禀:“淳王妃,娘娘让您进去呢。”
月影闻言,慌忙进去。见到端坐于殿上的皇后,月影再也忍不住满腔的委屈,哭诉道:“姑母!烦请姑母替月儿作主!”
皇后并不意外,斜眼瞄了眼月影,道:“当初陛下有言,说把你指给敬永,本宫就觉得不妥,也曾向陛下进言望陛下收回成命,谁知被陛下给挡了回去,也是,陛下贵为至尊,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
“姑母,月儿当初,是看中了王爷的豁达和直爽,未承想,方才我与他自咸宁宫出来,他就用‘匈奴后人,向来坦白直爽’来打发了我,把我抛在后面!”
“他真的说了那样的话?”皇后有些迟疑地。
“可不是,方才王爷在凤仪宫的态度您也看到了,这还不打紧,到了咸宁宫,他竟然当着密妃娘娘的面,当着那个贱婢的面,训斥了月儿,让月儿好生难堪!”
“贱婢?哪个贱婢?”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王爷心心念念的卑贱女子,若筠若筠,叫得好生亲切,月儿听着,真是前所未有的恶心!”
皇后陷入了沉思,半晌,道:“本宫记得,当日你为了尽快嫁给淳郡王,可是有过放话,说只要他能娶你为妻,便能接受王爷纳那个女子为妾。”
此语,让月影恼羞成怒:“可不是,此女尚未进淳郡王府就先霸住了王爷的心,如若让此女进府,那王爷,还不被那狐媚子勾了魂魄?!”
皇后叹了口气,慢悠悠地道:“唉,我说月儿啊,倘若让此女入王府伺候王爷,你可愿意?”
月影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不愿意了,如若进了王府,还不把王爷迷得七荤八素的啊?到时这王府可就没我说话的份儿了,月儿啊,没那么笨!”月影自顾自说着,丝毫未见皇后怪异的表情。
皇后沉吟半晌,道:“你突然闯我凤仪宫,就为了向本宫诉说这些?”
月影一听,这才想起了此行最重要的事情,她愤愤地道:“姑母,还有一事,月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来本宫的凤仪宫,又是本宫的亲侄女,有什么,便说什么。”
“是,王爷不知鬼迷心窍了还是怎么了,昨夜,竟……”提到昨夜的闺房私事,月影不禁有些脸红加心跳加速。
皇后见她的表情,不解地问道:“怎么,他没有碰你?”
月影被这一问,更加茫然不知所措,朝四周张望了一番后,羞涩地道:“姑母,他……昨夜并未解衣纽啊。”
没想到,此语激起了皇后强烈的愤慨,怒道:“夫妻新婚之夜,当行周公之礼,想我李家,好歹也是名门,把月儿指给你一介匈奴后人,已是抬举了你,怎的如此不知好歹!那狐媚子也是,妄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货色!”
月影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想到这是女儿家的闺房私事,不禁有些脸红,轻声道:“姑母,您小点儿声。”
“怕什么?”皇后站了起来,继续怒吼,“我好端端的李家闺女,怎的就不及那卑贱的江南平民女子?!月儿,你也别太难过,有姑母在,谁也别想委屈你!本宫这便禀明陛下,让陛下重新给你指一门亲事,这次,可别看走眼了。”
月影一听,忙拉住皇后,义正辞严地道:“姑母,这俗话说,烈女不嫁二夫,好马不配二鞍,这女子的贞节重如泰山,月儿自动能如此轻贱?!”
皇后见她如此刚烈,忙劝道:“月儿啊,你受了委屈,姑母是气不过,左右你还是女儿身,姑母亲自给你物色一个好的再嫁,总好过跟着那个匈奴后人没有夫妻之实强啊。”
“姑母,”月影正色道,“月儿宁可在淳王府孤独终老,也不愿踏入其他门槛一步。”月影的话虽不重,但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皇后无奈,坐下,但气愤难消。
月影反倒安慰道:“姑母切莫着急,月儿此番前来,只是想向姑母诉苦而已,如若姑母能帮到月儿,月儿自是感激,如若帮不到,那便是月儿的命了。”
此话听在皇后耳中,便是以退为进了,她怒道:“一个小小贱婢,胆敢向我李家叫板,本宫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能耐?!”
“就是,”月影附和道,“想我李家,可是树大根深,岂是她一芥庶民所能比拟。”
皇后沉默半晌,沉思着道:“月儿,姑母是想着,那勾引敬永的贱婢着实可恶,但如今问题的根源在于敬永。如若他不改变,你将无法获得恩宠。”
月影仔细回味着皇后的话,思索着。
皇后提醒她:“月儿,姑母说的,可是在理?”
月影接过话碴道:“在理是在理,可是如何改变呢?”她抬起头,”还望姑母明示。”
皇后凑近了月影,小声道:“你还记得那个钱氏吗?当年陛下与她可谓是两情相悦,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后来还是先帝的干预,才使得本宫得以嫁给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并把那个钱氏打发到了遥远的异乡,从此与陛下天各一方。但如今看来,陛下怕是早已忘了钱氏了,他的眼里,只有本宫啊。那钱氏,好歹也是官家的女儿,但那狐媚子就不同了,无权无势,连本宫宫里的奴婢都比她高贵。说到底,本宫就是他的妻子,其他的,说什么都是空。月儿,你明白姑母的意思吗?”
月影沉思着,有些似懂非懂,道:“姑母的意思是,把那个贱婢贬到王爷看不见的地方,他就会重视月儿了?”
皇后睁大了眼,道:“月儿呀,你还年轻,历练还不够,你现在的资质,可是跟你的美貌无法相提并论的。还需历练历练才是。”
月影不懂,不耐烦地道:“那照如此说来,我就得忍受王爷的冷淡,容忍他时时刻刻都能见到贱婢?”
皇后叹了口气:“也不尽然,本宫会即刻安排,让那贱婢,好好尝尝本宫的月儿受过的苦楚!”皇后的话,外加表情,分明写满了奸邪与恶毒。
月影看着皇后的表情,终于明白了三分,虔诚地道:“月儿,在此恭候姑母的好消息。”
“好了,时候不早了,今日陛下还要来凤仪宫用膳呢,本宫还要去准备一下,有些事情不亲自出马,还真的是不放心。”皇后意有所指地道。
月影听出弦外之音,屈膝行礼:“妾身告退。”
“等等。”皇后叫住她,“月儿呀,你得记住,对待自己的夫君,原就该如父如兄,切不可莽撞大意,更不可揭他的痛处,否则,他将离你越来越远,你,可明白?”
月影一怔,双膝一屈,道:“谢皇后娘娘教诲,妾身一定谨记。”
“去吧。”皇后摆摆手,示意她快些回府。
侍女雨柔从内间现身,猫着腰行礼道:“娘娘,午膳已打点妥当,可以用膳了。”
“没见陛下还未到凤仪宫吗?跟了本宫这么久,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皇后心情郁闷,忍不住斥责。
“娘娘息怒,只是这膳食奴婢已着人准备完毕,等陛下一来,便可启用。”
“好,本宫知道了。”皇后淡淡地道,“你先下去吧。”
雨柔正要告退,被皇后叫住:“本宫有一事,需要你替本宫完成,你,能做到吗?”
雨柔闻言,慌忙跪下:“奴婢的性命都是娘娘给的,只要娘娘一句话,奴婢即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皇后笑容可掬,随即脸过闪过一丝阴险,从案桌下取过一包东西,递给她,道,“你想办法把这包东西送进咸宁宫,可能办到?”
雨柔接过道:“奴婢是娘娘宫里的人,娘娘吩咐的事,哪有办不成的道理?奴婢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替娘娘办到!”
“很好,”皇后点点头,道,“你可见过那个勾引敬永的狐媚子?如今就在咸宁宫中,密妃照应着,你只需想法子把这包东西弄进咸宁宫,造成她陷害密妃的假象,本宫,绝不亏待于你!”
雨柔一惊,随即脸上闪过一丝与她年纪极为相称的成熟与邪恶,道:“娘娘如此信任奴婢,奴婢定当竭尽全力报答娘娘,娘娘,您就等奴婢的好消息吧。”
“不尽然,”皇后摆摆手,“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本宫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你去做。”
“但请娘娘吩咐。”
“不急,先把这一步完成了再说,这狐媚子,勾引皇子,害我李家,害了月儿,本宫倒要看看,是你一芥贱民厉害,还是本宫这个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