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永费尽心机替若筠增派了人手入驻雨浓苑,又向皇帝奏请许朱太医入淳王府照顾若筠的胎后,此事也算尘埃落定。这日,他来到牡丹苑,因为他觉得自己虽与若筠真心相爱,但月影毕竟是无辜的,又是嫡妻,此番需作一安抚。再者,月影对若筠一直心存芥蒂,他不能保证月影不会因嫉妒若筠先于她怀孕而行任何谋害之举,故而他此去牡丹苑,与其说是安抚,倒不如说是警告。
牡丹苑中,月影正手捧《金瓶梅》在品读。她抬头惊见敬永正款款走来,忙放下书本起身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敬永摆摆手:“免礼。”他正说着,忽然瞥见桌上的书名,立即怒道,“大胆!此书中尽是不堪入目的情节,且早被父皇列为禁书,你居然还在此读得津津有味,传扬出去,是要害我于不仁不义之中!”
“王爷说笑了,”月影颇为不以为然,“妾身只是在牡丹苑看看便罢。哪会传扬出去?王爷除了上朝、给密妃娘娘请安,其余时间一律待在雨浓苑,哪还顾得了妾身呀?”
“现下若筠怀着身孕,腹中胎儿,可是我的亲生孩子啊!你亦是孩子的嫡母,怎的如此恬不知耻?”
“我恬不知耻?”月影突然站起身,发怒道,“想那狐媚子,数年如一日地勾引我的丈夫,如今又怀上了孩子,我呢?不仅没有孩子,成婚数月,我的丈夫更是与我不曾有肌肤之亲,我算什么,巩固你淳王爷地位的棋子吗?!”
敬永被说得有些不置可否,半晌才道:“我知你是我的嫡妻,许你当家理事之权,你也知晓我对若筠情深意重,是我亏欠了你。可是,如今若筠有了我的孩子,难道你作为我的王妃,就不能试着接纳她,接纳孩子吗?”
“接纳?要不是我接纳,她王氏入得了淳王府吗?当日陛下决意不许,是我放下身段,亲往御书房向陛下奏请,如此,还说我不接纳她,道义何存?!”
敬永自知理亏,道:“可你也不能在此读这被禁之书,不说旁的,单是若筠见到,孩子耳濡目染,书中肮脏情节,定会影响其一生。”
“孩子?王爷,您的孩子尚在母体之中,怎谈得上耳濡目染?再者,您不是许她不必入我牡丹苑请安吗?怎会看到此书此景?”
敬永气结,道:“我今日前来,是希望你善待若筠,她独处异乡,如今又有了身孕,我不在府中时,还需你多费心照应。”
月影收敛怒气,叹了口气道:“王爷有言,我是王府女主,自以打理好王府为己任,如今若筠妹妹有孕在身,我必倾心照料,不必担心。如此,也算是我对王爷的一个交代。”
“有妻如此,我也能安心了。”敬永说着,喝了口茶,指了指桌上的《金瓶梅》道,“赶紧把这书收起来,你要看,我明日进宫向父皇讨要一些好点的书回来,让你品读一番。”
月影惊道:“王爷,你可知,昔日出嫁之前我过得如何?父亲官至尚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我呵护备至,母亲也是视我如掌珠,奴仆们更是对我言听计从。可如今呢?你对我颐指气使,毫无夫君之义,有个侍妾争我夫君的宠也就罢了,至少说明我夫君是个显贵之人,有妻有妾,可是,偏偏,我的夫君对那个侍妾一往情深,眼里丝毫容不得我,仿佛我是那个多余的人!人人皆以为我嫁给了皇子,一个郡王,满门荣耀,可又有谁能知晓我心里的酸楚?我与夫君成婚数月,竟未有夫妻之实,说出来,何人敢信呢?就算有人相信,也会认为我无能,抓不住夫君的心!如今侍妾倒先我一步有了身孕,你说,这让我情何以堪?还让我照顾她?凭什么?就因为我是嫡妻?嫡妻不仅要容忍丈夫宠妾,还得照顾妾侍!王爷,妾身真的不甘心哪!”
敬永听了月影的一番话,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以来,月影竟有如此苦楚!相比他这个沉浸在幸福中的人,月影,是痛苦的,她作为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能做到这一步,确实不简单。可他,居然稍有不顺,便迁怒于月影,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蓦地,月影又开口了:“王爷,自陛下将妾身指给王爷之后,妾身便将王爷视作妾身此生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记得妾身跟陛下说过,哪个王府没有三妻四妾,妾身宁愿与其他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也要留在王爷身边,不为别的,只为能与王爷长相厮守,举案齐眉,别的,妾身并无他求。”
敬永不能不为之动容,但又想到了孕中的若筠,长叹了一口气。
月影惊奇地问道:“王爷何以叹气?”
“我在想,若筠千里迢迢跟我来到京师,一直以来吃了不少苦,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还需小心才是啊!”
“王爷这么说,心里想的还是别人!”
“我知道,”敬永仿佛作了个大决定一般,“你嫁进王府也有一段时间了,既然若筠有了孩子,为了公平起见,你也得有个孩子。”
月影脸一红,如少女般羞涩:“王爷惯爱取笑妾身,您都不来我的牡丹苑过夜,妾身怎会有孩子?”
敬永“噗嗤”一声笑了:“左右到了午膳时间,等用完了膳食,我去看看若筠,如若无碍,今夜我就临幸牡丹苑。”
月影喜出望外,道:“王爷放心,妾身定会着人好好布置,让王爷睡得舒心!”
午膳后,敬永来到雨浓苑,见胎气平稳,又见若筠心情上佳,便罕见地告别雨浓苑,来到牡丹苑。
入夜,月影焦急地等在房中,久未见敬永身影。雁儿叹道:“王爷怎的还没来?莫非是那狐媚子勾住了王爷,那狐媚子也真是的,都怀孕了还粘着王爷不放。”
“再等等,兴许王爷马上就来了。他从未说过那样的话,说了来应该会来的。”
正说着,敬永果真进来了,此举让月影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悦,都手足无措了。雁儿见状,行礼后便识相地告退。
敬永温柔地拉过月影的手在床沿坐下,道:“委屈你了,只是若筠有孕在身,为夫实在放心不下,冷落你了。”
“既然冷落,王爷打算如何补偿妾身?”月影忍不住调情。
“月儿如此急不可耐啊?可是受了《金瓶梅》的影响?”敬永打趣。
月影羞涩不已。敬永正色道:“若筠腹中的孩子,是我淳王府的第一个孩子,务必重视。你是嫡妻,理应好好照顾才是。”
“是,妾身遵旨。”月影故意拉长了语调,“这话王爷对妾身已经说过无数遍了,妾身记着呢。”
敬永继续道:“昔日宫中,嫔妃无缘无故滑胎的大有人在,王府也不例外。你身为本王之妻,务必引起重视,如若若筠腹中的孩子有何不妥,便是你嫡妻失职,明白吗?”
“妾身好生照看便是,王爷何需如此义正辞严?”
“若筠在京师举目无亲,腹中孩儿是她唯一亲人,如若孩儿有何闪失,比要了她的命还苦痛。再者,腹中孩儿亦是我的亲生孩子。王府子嗣凉薄,乃是嫡妻失德,你明白吗?”
月影本满心欢喜,现下被敬永的话弄得心情郁闷,越发烦燥不安。
“不早了,歇息吧。”敬永叹了口气道。
“妾身替王爷宽衣。”月影强忍怒气,想到了今夜可以与丈夫享受鱼水之欢,便不再纠结。
二人云雨过后,月影满足地躺在敬永怀中,如小鸟一般娇俏可人,脸上满是喜悦之色,她对敬永道:“王爷,今夜,我便是你真正的妻子,你放心,有妾身在,王府中一切都将无虞。”
“有你这番话,我也便放心了。”敬永并未看她,而是双眼望向别处,眼神里满是幽怨。
月影沉沉地睡去,唯独敬永辗转反侧,彻夜未眠,他在想着:若筠,其实我心里想的只有你,但为了你与你腹中孩子的平安,我必须舍弃一些东西,只有收服了月影的心,才能保你和孩子平安。你放心,等你孩子一出世,我即刻回到你身边,不再让你独守空房,若筠,你等我!
雨浓苑中,若筠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凤揪心不已,道:“夫人,我按朱太医开的药方煎了孕妇服用的安神药,为何还是睡不安稳?”
若筠没有直接答话,坐床上坐起道:“听说今夜王爷歇在了牡丹苑?”
“是啊,晚膳后王爷就急匆匆地走了,王爷此举到底还是负了夫人!”
“别乱说。”若筠提醒她,“王妃是王爷的嫡妻,去她房中过夜再正常不过,不算负我。”
“可是,王爷对您有过承诺,此生不会负你。现下您才刚怀孕,正是需要王爷陪伴的时候,平日里倒是不离不弃,怎的您一怀上就投到了王妃处?”
“你没听过,宫里头有身孕的嫔妃不能侍寝吗?放在王府也是一样的。我本草芥,能入王府侍大奉王爷已是万幸,如今又身怀子嗣,哪还敢有所奢求?再者,前些日子我收到父母的来信,说二老现在平安,王爷亦有意向陛下引荐父亲入朝为官,想来不日我便能见到父亲了!”
“见到老爷奴婢自是欢喜,只是王爷今日突然歇在了牡丹苑,奴婢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算了,不早了,天大的事明日再说吧。”若筠说着,率先躺下了,但心里满是疑惑与阴霾。小凤也是,满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