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永得到父皇允许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咸宁宫。见到母妃,他恭恭敬敬地向母亲行礼:“儿臣给母妃请安,母妃万安。”
密妃见是儿子前来,不由喜上眉梢:“起来!孩子,快起来!”
“谢母妃。”敬永这才起身,随母亲坐至炕上。他端详着已憔悴不少的母亲,甚是心疼。
而密妃则亲热地拉过儿子的手道:“孩子,母妃听说了,你父皇已下旨要派你去江南巡视旱情,这是你表现的好机会,只是山高水长,一切还需小心哪。”
“儿臣明白,这不,父皇许儿臣行前先向母妃辞行,儿臣这才得以入咸宁宫陪伴母妃。只是,宫规森严,儿臣多日未见母妃,貌似母妃的脸色不太好。”
“不妨事。”密妃故作无所谓地道,“如今我儿总算有机会为国效劳,为娘是激动啊。母妃不奢求其他,只求你平安归来便是了。”
“母妃放心,有父皇和母妃在,儿臣一定不会有事的。只是,儿臣此番南下,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母妃独自一人在宫中,凡事,还需小心为上。想来,父皇已许久未来母妃的咸宁宫了。”
“母妃,惯了。”密妃说着,有些哽咽,继续道,“母妃,现下不求旁的,只求你兄弟三人快快长大,身为匈奴后人,乃是母妃欠你们兄弟的,既为匈奴后人,在这等级森严的皇宫,咱处处都得低人一等。不求你们兄弟仨能为你们的父皇分忧,只求你们来日通过自己的努力,不让后宫众人笑话就行。说起来,还是母妃连累了你们……”
“母妃快别这么说。”敬永不忍地打断母亲的话道,“儿臣从未怪我母妃,反而一直以母妃为荣。母妃身为匈奴后人,不仅维护了我匈奴的尊严,更为父皇诞育了三个皇子,按理应是我大周的有功之人,怎的父皇偏就对母妃视而不见呢?再者,如今江南大旱,不仅旱情多日未解,就连当地官员都是鱼龙混杂,人人皆曰此乃烫手山芋,而父皇却听信许尚书的谗言,要儿臣接下这个差事,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快别这样说,小心让人给听见。”密妃警觉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旁人这才继续道,“正因此乃烫手山芋,你才要好好珍惜,是挑战,更是机遇。你若办得好了,岂不是提升了你在你父皇和众臣心目中的地位和才能?”
“如若,儿臣此番办不好呢?这可如何是好?”敬永仍难免存有疑虑。
“孩子,记住,你是匈奴后人,向来都是勇猛善战的,且你是陛下的皇子,陛下的孩子自然是有勇有谋,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还年轻,又有朝气,没有任何理由去惧怕。万一真若失败,也不要气馁,母妃,永远是你的坚强后盾。”
“有母妃这番话,儿臣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说着,他突然重重跪下,“请母妃放心,儿臣一定竭尽全力履行好此次任务,不让父皇和母妃失望,不让所有看不起匈奴的人失望。儿臣归来之日,便是母妃扬眉吐气之时!”敬永的话铿锵有力,有股匈奴和中原并存的刚毅与坚韧。
密妃看着满脸朝气的爱子,心疼地扶起了他,语重心长地道:“母妃身为匈奴后人,在这宫中为嫔妃们所不齿。你的四哥敬敏是母妃的长子,可这孩子不懂上进,都成亲了还这么无所事事;你的九弟尚年幼,母妃的希望全在你的身上,你能明白母妃的苦心吗?”
“儿臣,明白。”敬永脸上闪过一丝痛楚,随即道,“四哥是母妃的亲生孩子,儿臣烦请母妃不要太过责怪于他,至于九弟,年纪尚小,儿臣自认对他宠爱有加,请母妃放心,我们兄弟三人一定会好好孝敬母妃,不会让母妃失望。”
“母妃知道,你们仨的孝心,母妃全知道。只是在这宫里,除了你们仨,母妃实在是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你又要去往江南,母妃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母妃别多想,儿臣去了又不是不回来,左右还有四哥和九弟呢。四哥虽说已成婚,但依规矩可以定时进宫陪伴母妃,再不济,九弟尚未婚配,随时可以过来陪母妃。”
密妃忽然哑然失笑:“瞧我,都糊涂了,你来给母妃辞行,母妃却在这儿向你诉苦,这不是给你平添了几分忧愁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无妨。”敬永道,“只是儿臣近期不能陪母妃左右了,母妃可要多保重身体。待儿臣凯旋归来一定会多陪陪母妃,还会向父皇提请多来母妃的咸宁宫,如此,母妃便真的开心了!”
“你这孩子,最会油嘴滑舌了!”密妃开心地笑着,看着日益长大成人的爱子,眼神中满是怜爱。
从咸宁宫出来,敬永便着手整理衣物细软,准备明日出城去往江南。之所以亲自动手,是因他自出身时起便明白他是匈奴后人,同是皇子,与其他皇子有所不同,故而对于生活琐事,他都极力亲自出马,以防被人议论。即便如此,仍有人会说,到底是低人一等的匈奴的孩子,有了奴才伺候也不会使唤;不过,若是敬永他们非亲自动手而着人去做,只怕是又要说成是:一介匈奴的孩子,怎的也配使唤人?!如此种种,怎么做,都是错。步步走来,步步艰难。
好巧不巧,这日恰逢中宫皇后千秋之日,按礼节,众嫔妃会在这日午后齐聚皇后居住的凤仪宫给皇后请安,并呈上献给皇后的贺礼。密妃自然也不能例外,她早早准备了一份贺礼,只待届时入凤仪宫时献出即可,这能否被皇后看上还真的不好说,不过到底准不准备准备何物是她密妃之事,心意到了,便是了。想皇后贵为国母,还会差她一介匈奴来的嫔妃的贺礼?
凤仪宫内,皇后端坐在正殿中央上方,众嫔妃按位次坐于台阶下方,前面说的平妃与密妃同为妃位,故而此番两人正面相对而坐,平妃见得密妃,露出轻蔑一笑,密妃自知卑微,故作不知,精明的皇后一看此二人的眼神,便知其中蹊跷,她不动声色,向众嫔妃展露出皇后独有的笑意和雍容,亲热地道:“众位妹妹真是客气,给本宫送来了如此之厚礼。本宫也一直在劝慰陛下,后宫姐妹人人平等,陛下理应雨露均沾才是。”
“娘娘客气了。”平妃率先开腔,“皇后娘娘贵为中宫,臣妾们给娘娘请安本是份内之事,且今日本是娘娘千秋之日,臣妾略尽薄礼也是情理之中,娘娘平日里对臣妾们更是疼爱有加,这些,都是应该的。”
“难为你如此懂礼,”皇后称赞道,“怪不得陛下如此宠爱于你。只是,想来妹妹你承宠也已多年了,怎的就肚子没有好消息呢?”
平妃脸一红:“娘娘惯爱取笑臣妾,这能否有孕,取决于陛下来还是不来,还得看天意不是?再说了,臣妾比不得密妃姐姐那样好运,即便陛下偶尔光顾咸宁宫,密姐姐照样生了三个皇子。”
此语一出,举座皆惊,唯独密妃,顿觉尴尬,她忍住满腔的怒火,没有吱声,还是皇后厉害,打破窘境道:“密妃确实好福气啊。生了三个皇子,想我后宫之人除了密妃,谁有如此好福气?不过话说回来,这密妃多子,不正是陛下宠爱的缘故吗?如若不宠,何以生得三个皇子。”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卑微登不得大雅之堂,好在陛下不嫌弃,能在这宫中侍奉陛下和皇后娘娘,是臣妾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瞧瞧。这密妃呀,口才就是好。臣妾等是自叹不如啊。要不然陛下怎会宠她呢?”这是莹嫔的声音,她位份久在密妃之下,丝毫看不惯匈奴出身的密妃,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如此,让她颇为不快。
平妃接过话道:“那是,口才好,才让陛下将平复江南大旱引起的骚乱重任交给了八皇子,臣妾就纳了闷了,如此重要之事,怎的不交给皇后娘娘的嫡子皇二子来完成呢?”
“平妃,后宫不得干政不懂吗?江南大旱之事,本是政事,岂是你我一介后宫妇人所能议论的,陛下要派谁去那是陛下之事,何需你一介嫔妃来议论?不消说是嫔妃,就是本宫这个中宫皇后,也不便参与。平妃,你可知错啊?”
平妃冷不丁被皇后训了几句,顿时面红耳赤,但又不敢发作,只好道:“臣妾失言,还望娘娘恕罪。”
“罢了。今日难得大家聚在一起,本宫便不与你一般计较,往后可一定要谨言慎行啊。”
“谢皇后娘娘宽恕之恩。”
“还有你,莹嫔,这密妃口才好与不好,容不得你议论,密妃是妃,你是嫔,上下尊卑有别,可别乱了位份。”
“臣妾知罪。”莹嫔有些恼怒,她瞪了密妃一眼,妒火中烧。
“密妃,敬永就要去往江南了,可有向你辞行啊?”皇后询问道。
“回娘娘的话,”密妃答,“陛下有旨,许八皇子来咸宁宫向臣妾辞行,想来明日便要启程,有劳娘娘挂念。”
“应该的。本宫只盼着,敬永快些凯旋归来,陛下告诉过本宫,一旦敬永这孩子凯旋而归,便可为他指婚。”
“指婚?不知是哪家的千金,皇后娘娘可否透露一下让臣妾们知晓?”平妃忍不住好奇。
“也不是旁人,就是本宫的侄女,本宫这侄女呀,自小娇生惯养,甚是骄纵,不过,本宫的父母和哥哥可是请了最好的师傅给她授课,想来也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理。”
“有如此好的姻缘,想来八皇子一定会满意的。”平妃奉承道。
皇后点点头道:“唉,谁让陛下心疼敬永这个才貌俱佳的皇子呢?他的妻子,自然是要出类拔萃的。”
密妃听着皇后和平妃有一搭没搭地聊着,不由得心一紧:这皇后的侄女,可是出了名的难缠,日后若是做了敬永的妻子,那岂非是要鸡飞蛋打的节奏?只是,如今,除了她生的三个皇子,其他比敬永年长的都已封王,唯独敬永,还什么都没有,跟皇后联姻,指不定还能有个好点的前途,就算没有好点的前途,又能如何?陛下真要指婚,难不成还要抗婚吗?想到这里,密妃叹了口气,且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