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日暮,我和姗姗恰巧赶路至烟波红尘的荒林。
远处斑驳密掩的枝桠丛中,突然传出一个柔弱女子惊惶绝望的哭泣声——
“啊!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同时,传来一个粗壮浑厚的汉子声。
“我的美人儿,要不是我把你从天山崖底救回来,恐怕你早就摔死了。我又花钱财请大夫,又费力气上山采药的。你说你不想着怎么报答我,竟还敢逃跑!”
“我一心求死!是你多此一举!我死也不会跟你回去的!”
“呵!我多此一举救你?还不是瞧你有几分姿色!谁知道是个睁眼瞎!枉我还替你垫下医药费!你再逃跑!我岂不是亏大了!美人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就抵身子!嘿嘿嘿,我看你往哪里跑……”
一番放浪形骸的男子奸笑声后,清冷寂寥的荒林里,响起“嘶”的一声。听起来像极了衣衫布料被撕扯裂缝的声音。
荒林里,女子悲戚的哭喊声愈发刺耳——
“放手!滚开!不许碰我……求你……放过我吧……”
灵姗姗在我肩头紧张哆嗦了一下,胆小麻利地钻进我怀里,小声窃窃道:“姐姐,林子那头的灌木丛后面好像有情况……”
“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我赶忙带着灵姗姗步履轻巧地绕至灌木丛旁侧——
只见一个肤色黢黑身材壮实的中年彪汉,死死压在一个身材纤弱的女子身上,做着不可描述的激烈动作。
女子胸前衣衫已被男子撕破,酥胸半露,浑圆白皙的肩头,清晰可见道道抓扯后的狭长血痕。
我心中一黯,惊觉为时已晚!
女子放弃徒劳的挣扎,十指紧抠着身下的泥土,僵如死尸般蜷躺着,任由彪汉*。
她惨白的脸庞上,乌黑空洞的眼眶里,哀绝的眸眼圆睁着,默默无声地滚落大颗大颗的眼泪……
我一挥白袖,施出妖力,掀翻彪汉撞在荒林树干上。
彪汉痛苦捂住胸口,七窍溅血,暴毙当场。
“姑娘、”
我怜惜蹙眉疾步上前,扶起地上女子,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利落地脱下自己外层的薄纱,紧紧覆裹住女子。
女子僵滞地面无表情,转过脸,瞳孔幽幽地‘看’向我,字字顿顿,失魂落魄道:“是你救的我……你是谁……”
“姑娘,我叫白菀。”
我未作多想,如实报上自己的名字,顺带问上一句:“你呢?”
女子肩头轻微颤抖,哀恸的眼眸努力睁了又睁,终是黯然垂下面容,死死将下唇咬得渗出血来。
我连忙安慰:“不想回答就算了,没关系的。”
女子面容一怔,艰难松开唇齿,拧眉浅促道,:“阿珍、”
我细细凝看着眼前唤作阿珍的姑娘,即便一身褴褛,污蓬垢面,亦掩不住她唇红齿白的清秀眉眼。
我心中不由得为她浅浅一声叹息。
忽然,阿珍敛藏尽所有的伤心欲绝,面若死灰,淡淡偏过脸对着我,低声道——
“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这样怪异的要求,让我一时间十分诧异。
可是,顾忌着阿珍姑娘的情绪,我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嗯。”
我温柔应一声,拉住阿珍的手,轻轻放在我脸上。
阿珍凝满血疤的粗糙双手,缓缓游移在我脸上,逐寸逐寸细致触摸着。
从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耳朵到下颌,一处也没落下。
我一动不动,昂着脸,尴尬地任由眼前姑娘触摸着……
却不知为何,她空洞无神的眼眶内,渐渐蒙上一层化不开的忧伤水雾,越积越深刻,悲伤地淌下眼角。
“阿珍姑娘……”
我越是想安慰她,可她越是哭得厉害。
我不敢再吱声,默默陪在一旁。看阿珍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她眼睛哭肿成了桃子,嗓子再也不出半点声响。
夜色笼罩,荒林四周腾地一片漆黑。
我不得不出言提醒阿珍:“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吧。”
阿珍一把抹掉眼泪,停止抽噎,对我态度陡转,十分冷漠道:“你走,不用你管。”
“可是……”
我的话还没说,就被阿珍打断。
“我说了不用你管!天黑或者不黑,对我来说都一样。”
“我不是担心你看不见路,我是担心你……”
“怎么?担心我再遇到麻烦?破罐子破摔!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阿珍一把扯下我覆裹在她身上的薄纱,扔在地上,踉踉跄跄跑进荒林深处,摸黑离去不知去处。
我怔怔捡起地上自己的纱衣,看着阿珍远去的背影,莫名觉得她怪怪的。
灵姗姗气呼呼地从我怀中探出脑袋,打抱不平道——
“姐姐!我都看不下去了!这人真是的!你救了她!她反倒对你发起火来了!”
我温柔揉弄灵姗姗的脑袋,宽慰她,也宽慰自己:“女孩遇到这般事,怎么可能理智克制自己的情绪呢。我能做的已经做了,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