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自不敢违逆杜容兮的意思,他想着是不是孟桓派了杜容兮前来调查此事。便忙领了杜容兮去瞧被害女子的尸首。
那女子已死一月,尸首早已发臭腐烂,皮肤脱落很严重,尸骨上仅剩一些腐肉粘着,萎缩的极其严重,完全看不清这女子生前面貌。
杜容兮正沉思间,有仵作来了,是个小老头儿,他躬身着道:“这尸首是从枯井里打捞出来,那枯井气温极低,按理会使得尸体腐烂程度减缓,而这具尸体腐烂的程度在正常气温下来说,应该在一月左右,若按照枯井里的温度而言,这尸首应当死于一个多月至两个月前。”
“那为何,确定凶手是宋焕之?”杜容兮疑惑问。
这回,京兆尹解释:“从这尸首的衣着和身形特征,身上所佩戴物件,比对过,确认了她的身份,她是在一月前失踪,且她手中有捏着一块玉佩,确实是宋世子的。”
京兆尹将那玉佩呈给杜容兮,杜容兮略看了一眼,那是她赠给宋焕之的玉佩,她自然识得。
她也晓得,宋焕之对这玉佩很是在意,断然也不会将玉佩随意丢弃。
看来,这人当真是宋焕之杀的。
“看来,应当是杀人手段不同寻常,而导致尸体腐坏程度的变化。”杜容兮道。
仵作点头:“应当是如此。”
杜容兮回了宫里,她去了毓秀宫。樊绣定然是知道实情的。
毓秀宫里,杜容兮方到,樊绣就问:“去京兆尹府看过尸体了?”
“你故意引我去的?”杜容兮质问,心中起疑。
樊绣并未回答她,只道:“你既然来找我,定然已经对宋焕之替你制药一事起了疑心。姜舞、闻尚书夫人都是如何制药的,你应当很清楚。”
说罢,她得意的看向杜容兮,笑问:“杜容兮,你用这毒来对付了姜舞,没想到自己也会身中此毒吧?哈哈哈……”
此刻杜容兮身形颤抖,她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毒她自然了解,可她怎么会中了那样的毒,竟然还毫不知情!
宋焕之为了她两个月的性命,已经杀了两条人命了!
接下来宋焕之还要杀十几条的人命……
“是你下的毒?”杜容兮怨恨质问,那目光想杀死樊绣,此毒狠厉残忍。姜舞为了解毒,连自己的亲娘都杀了!
“没错,毒是我下的。忘了告诉你,这毒我改良了些,至亲血脉无法给你解毒,不过我知道另外的解毒法子,此时,我暂且不说,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樊绣得意道。
说完这些,她便回了屋中。
有宫人同孟桓说杜容兮在毓秀宫。
他来毓秀宫里寻到了杜容兮,他过去牵着杜容兮的手,只觉杜容兮的手冰凉的很。他低沉醇厚的声音道:“樊绣这些日都有些疯了,也不晓得她同你疯言疯语了些什么,将你吓住了。”
他贴得杜容兮极近,杜容兮靠在他肩上,心里略安定了些,微声道:“没什么,想到以前的一些事,突然有些心慌。”
“宫人都收拾好东西了,咱们这就去西郊园林。”
“好。”
杜容兮很轻的声音应下。
虽然,杜容兮什么都没有说,但孟桓已然猜到樊绣已经将真相都与她说了。
以前的杜容兮行事都是那般狠厉雷行,不管什么样的困境都是骄傲、目空一切,可如今,杜容兮的眉头总是抚不平,她没了倔强和骄傲,变得谦逊,像是没了生气一般。
一想到樊绣,孟桓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
到了西郊园林后,日子过得如往常。
杜容兮知晓那药,孟桓已经喂她吃下。
她暗中派人去找宋焕之回来,不能再让宋焕之为了她而杀人制药。只是,不知为何,她派去的人怎么都寻不到宋焕之。
宋焕之如同在人世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
西郊园林里住着比在宫中平静自在许多,这儿没有嫔妃,没有多舌的宫人。
一个月后,宋焕之没有回来,杜容兮也没有发病。
为此,杜容兮心生疑惑,她不解的与孟桓问:“一个月后,我未服药,身体却并未出现不妥?”
孟桓伸手替她将一缕头发绾到耳边,解释说:“应当是沈时宜留下的药奏效了,沈时宜是神医,他的药也必是灵药。看来是宋焕之夸大了你的病情。”
“是如此吗?”杜容兮对孟桓所说的话并不十分相信。
“自然如此,朕怎会哄你?”孟桓牵着她的手,在她手掌心揉着,一边说:“沈时宜说多按按手掌心,对身体有益。”
杜容兮虽有疑虑,但闷在心里未说。
她中的毒是与姜舞一般的毒,一个月没有服用解药,就算她不会昏死过去,那身体至少也会有些变化才是。
可是,她好好的,身体没有半点异状。
难不成沈时宜的药真那般灵妙?
“皇上可知道宋焕之的消息?我这些日子派人去找他,总没他的音讯。”杜容兮与孟桓问,“皇上留他在京中为质子,以此来要挟信陵侯,皇上应当有暗中派人跟着他的吧?”
孟桓略顿了顿,道:“是跟着,后来失去了消息,想来是信陵侯想法子救了他吧。”说到此,他叹了声:“罢了,朕也未将信陵侯放在眼里,虽说朕将他留在宫里为质,但对心悦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信陵侯府届时必定要除,朕不想让心悦牵扯到其中来。”
他此番说辞恳切,为了孟心悦着想,是不该任由宋焕之在宫里待长了,使得孟心悦对他情根深种。
杜容兮心里的疑心略放开了些。
沈时宜医术那样厉害的人,想来是真有法子治好这毒。
于是,她也放心了下来。
宫人呈了折子过来,孟桓翻看了一本,脸色当即阴沉下来,吩咐了人当日就回了宫里。
污垢的人要暗杀京中大臣,幸而,孟桓已经拿到暗杀名册,如今他得立即回宫去部署此事,离宫太久,担心宫中也早让无垢的人安插暗桩。
孟桓一回宫里,便使出雷霆手段,对宫中一番彻查。
如他所料,无垢果真在宫中安插不少暗桩,侍卫、禁军、宫人,宫门守卫,共计三百余人,这些人皆是千越、南梁等蛮夷小国余孽。
孟桓将这些人全部拔出。但是,宫中定然还会有无垢的人。
原先只是将无垢当江湖杀手组织看待,捣毁他们在江浙一带的巢穴,想着至少已经毁了他们的元气,没成想,江浙一带的势力,对无垢而言只是冰山一角。
恐怕连宫中拔出的这些人都未伤及他们的根本。
之前,孟桓未将那几个蛮夷小国的反叛放在眼里,如今想来,几国联合,其势力非同小可。恐怕比他当年扫平八方小国更难。
郁承照进了德章宫内见孟桓,他跪在大殿内,道:“臣有发现一样东西,呈给皇上一看。”
陆海接了郁承照呈上来的东西,呈给孟桓,那是一块牛皮卷,上面有无垢的标记,孟桓翻到背后一看,背后写了个“王”字。
孟桓知道无垢杀手在接任务时,会接收到一块牛皮卷,上面会有要杀的人姓名。
无垢杀手正要对朝中重臣下手,正好那份名单落在了孟桓手里,而这个王字,应当就是指王太傅。
王太傅是孟桓十分信任的心腹大臣,他但凡外出,京中之事必然会交与王太傅主持,无垢的人会对王太傅下手是意料之中之事。
上一回时,无垢也曾派人起刺杀过王太傅,只是刺杀未果。
“你在何处寻得这东西?”孟桓问道。
郁承照恭恭敬敬的,虽然还有几分书生气,但语气身形比以往硬朗了许多,他回道:“臣见一宫人鬼鬼祟祟的要出宫,臣一路跟着他,与其他侍卫将他拦下搜身才搜出此物。那宫人见事情败露,已经吞毒自尽。”
孟桓听此点着头,看了郁承照许久,他身上所佩刀,刀鞘普通,没有任何的点缀之物,如今这是个三等侍卫,孟桓道:“朕封你为二等侍卫,若你表现好,再立下大功,朕就封你为一等侍卫,跟在朕的身边。”
“谢皇上隆恩!”郁承照叩头,磕在大殿上,重重的一响。
郁承照退下后,孟桓手里捏着那牛皮卷拧眉沉思许久。
派了人去王太傅府上候着,上一回他们刺杀未果,此番定会派出更多更厉害的人马来杀王太傅。
查探过后,有消息回,无垢会在今日夜里对王太傅下手。
杜府那边传了信来宫里,让杜容兮回府里处理些事儿。
如今这杜府里主子都不在,无人管事,平日倒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儿有位杜容昊的部下回京述职,他与杜容昊是性命之交,刚回京城里来也无府邸可住,便先住在杜府。
杜容昊和杜澄都在乡下住着,既有客来,主人自当是要招呼一二,这不,下人就传信给杜容兮,让她回府里来招呼一二,不然这位客人在府中住着也不自在。
杜容兮回府里,见过那位将军,说来也是她的熟人,曾并肩作战过。
向云昭,骠骑大将军,年少有位,尚未娶妻。曾在战场上还救过杜容兮一命。此番孟桓召他入京述职,一来是京城中近来混乱,二来向云昭上回与羌人大战,受了重伤,也是想让他在京中休养一段。
“我与大哥都得向将军救命之恩,如今大哥和父亲暂且住在乡下,我也在宫中当值,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向将军见谅,向将军就当杜府是自个家里住着便是。”
向将军也非见外之人,到了杜府后,自在的很,杜容兮回来后,就与杜容兮详谈往事。
虽他对杜容兮被废后一事略感疑惑,但并不提及,只说军中往事。
二人一番畅谈,时辰已晚。
杜容兮是想趁着天黑前回宫,杜若兮正巧今儿从山上下来,回了府中,她听闻杜容兮出了宫,便也过来带同杜容兮说话。
两家杜府在同一条街上,杜若兮过来只需片刻。
杜若兮的肚子已有些显怀,她来了后,与杜容兮去房中说了些女人间的话,向将军趁着这空档与杜府下人询问了些杜若兮的事。
天色都黑了,杜若兮一人挺着孕肚来,还是住在娘家。这其中,必然有故事。
下人将杜若兮的事都与向云昭说了。
“杜家女子也都十分有气性!”向云昭语气里满是欣赏,又骂了句:“那承安侯世子也着实不是个东西!负了旧爱,又负了家妻。竟还敢自诩深情。”
片刻,杜容兮和杜若兮从房中出来。
杜容兮微微咳嗽,几分歉意的与向云昭道:“向将军是客,如今我倒还想托付向将军一事。”
“容兮姑娘请说,不必见外。”向云昭道。
杜容兮便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三叔去外省公干,眼下我三叔府上仅有若兮一人在府中,她方和离回府中,京城中又有不少闲言碎语,眼下京城也乱,她并不善功夫,又怀着身孕,我想请向将军能对她照拂一二。”
说道此处,杜容兮顿了顿,“毕竟此时我非皇后,不然就接了她在宫里住着。”
“此等小事,容兮姑娘太客气。你放心,有我向某在,必定保护若兮姑娘毫发无损。”向云昭爽快应下,眼下杜家的男人都不在京城里,他既住在杜府,又是杜容昊的生死之交,替他保护家中女眷也是应当。
若是往常,杜家权势滔天,自然不会有人敢对杜家打注意。
可杜澄辞官、杜容兮被废皇后、杜容昊卸职去了乡下,如今京中的官员都在想着要搓一下杜家锐气。
眼下京中又乱,孟桓收到的那封刺杀名单里虽没有杜家的人,但无垢难免会打杜家的主意。
杜容兮回宫的路上,经过王太傅府门口,府中已传出厮杀之声。
她知晓今日杀手会对王太傅下手,孟桓也安排了不少高手前来保护王太傅一家。可她看着王府的高墙院门之内,似乎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