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衍收了徒弟,而且一收就是两个,这消息在太华山不胫而走,厉染跟宁辰都镇定自若的,但孟青阙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这样的机会自己求都求不来,怎么苏玦跟越千泷才来太华山就赶上了?不过他们满身是伤的,自打从三省崖回来就双双趴在床榻上养着,问到跟齐衍相关的事也不明说,让孟青阙看着好生嫉妒。虽然这些天不见齐衍人影,但他吩咐了梓兮要对这两人多加照顾,伤刚好一些就让梓兮带人回执灭堂了。
“你也是齐衍徒弟?”
“我?”梓兮摇摇头,“我是拜在执明堂的。”
“哦,你师父就是重谨那个小大人?”
“师父只是看着年幼。”
反正他们太华山的师叔师伯都看不出真实年纪,世人都说太华山有驻颜、长生之术,看起来像真的。
“我听说,齐师叔门下本来就有个徒弟?”
“嗯,阮师妹是师叔名下唯一的弟子。”说着梓兮停了步子,指道:“到了,这便是执灭堂的主殿天玑宫。”
跟之前的紫宸殿相比这里小不少,摆设精简肃穆,整个殿宇看起来跟齐衍一样没什么人情味。正门前有两尊玉砌的白虎,它们神色都凶猛无比,虽然明知是石头也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这个执灭堂还真对齐衍那德行。”
苏玦‘嗯’了一声,跟着梓兮往后头走。
“这里是敬璇阁,你们穿过这两个偏殿就是厢房了,齐师叔已经让我把西边的两间收拾出来,你们住进去就是。”
“奇了,这都是桃花吗?”越千泷驻足看着园中的一片温红。
“这些正是太华山的山桃。”
没想到这么一个冷冰冰的地方竟然种了这么大一片桃林,一眼看过去都没见头,而且现在是大冬天,这桃林怎么开着这么旺盛?
越千泷捡起了地上的花瓣,仔细看过后才问:“有人对这桃林施了法?”
“这林子里的桃花长年不败,也算太华山的一处盛景了,自从我上山的时候这林子就是这样,十多年来从没变过,但到底是谁人施的术法弟子们也不知道。”
“还能有谁?这里是齐衍的地界,除了他谁有这闲心?不过我看齐师叔平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怎么会喜欢桃花?”
“这桃林好看是好看,但越师妹你们可千万别多来,齐师叔不喜欢他人踏足这里,门中也只有非颜小师妹能在林中长呆,这你们可要千万记住了。”
越千泷翻了个大白眼,这个齐衍的破规矩还真多,为什么偏偏阮非颜去得其他人就去不得?
“你们两个就是新来的?”这声下来,阮非颜已经叉腰站在厢房门口了。
听过梓兮的介绍,阮非颜又围着苏玦跟越千泷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只说:“两只眼睛一个嘴巴,也没什么特别的吗?”
“不然呢,难道你以为我们是三头六臂的妖怪吗?”
“我没叫你们回话,不许多嘴!”
“哦?”
“我是你们师姐,资历比你们高多少你们知道吗?在执灭堂你们就得听我的!”
越千泷跟苏玦相视一笑,这人年纪明明不及他们,还摆起了师姐的架子。
“你们两个还不对我行礼?”
“对你行礼?”
“我是前辈你们难道不行礼吗?还想不想在这里好好过了?”
真是狐假虎威的一个好手,但苏玦是不在意这些的,带头问候道:“在下苏玦见过阮师姐。”
“小师姐好。”
阮非颜双眼一瞪,“师姐就是师姐,什么小师姐大师姐的?你这是大不敬!”
“好,那大师姐好,整个太华山就你最大行了吧。”
“你还顶嘴?懂不懂规矩了?”
“晚辈是不懂规矩,就不知道师姐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教会我了。”
“你……”憋了半天,阮非颜竟然就挤出来一句:“你欺负人!”
越千泷这下明白了,阮非颜就是个花架子,见说不过就要耍赖,齐衍一出现那眼泪立马就出来了,简直比夏天的雨水还要急还要快。看她整个人粘在齐衍身上不说,鼻涕眼泪全部抹了齐衍一身。
越千泷在一边偷笑着,俗话说这一物降一物,齐衍自以为冷心冷面,竟然被这么个小丫头治住了,看他脸上那股宠溺劲,简直比对亲闺女还亲。
“师父师父,你难道回来,我做了好多菜呢!你快跟我来。”
“我的小阿阮竟还学会做菜了,什么时候的事?”
“因为师父我特意跟梓兮师兄学的。”
被阮非颜强拉着,齐衍也转身说:“已经到了用膳的时辰,你们几个也一起来。”
“本来是我给师父准备的,你们可不能多吃!”
看着阮非颜挤鬼脸的样子,越千泷觉得这小师姐挺可爱的,便忍不住逗她道:“居然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阮师姐真是深藏不露。”
“当然,我可在厨房呆了大半天呢。”听到‘师姐’这个名号阮非颜就乐了,立马给越千泷介绍起来:“这里有新鲜的竹笋、嫩芽、豆腐、云耳……还有梓兮师兄亲自酿的山蜜!大家快来坐下坐下。”
“看来小阿阮真是长大了不少。”
“师父你走了这么久,一年才偷偷回来看阿阮一次,我当然会长大不少啊!”阮幼颜嘟了嘟小嘴,“我还会好多事,可是师父你都不知道。”
齐衍揉了揉那人的额发,落座后露出了难道的温和模样。而这一桌子菜摆着,就是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大家怎么都不吃呢?”阮非颜筷子一动,端起齐衍的碗就夹了满满一碗,“既然你们不吃,我都留给师父一个人吃!”
“对,大家都动筷吧。”
苏玦神色平平的嚼了好几口,既没有表现出喜欢也没有表现出讨厌。越千泷放了心,也跟前夹起菜来,可这笋子刚放到嘴里她就吐了出来,再看看其他几人,除了皱着眉头的苏玦外竟然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越千泷你怎么了,我做的有这么难吃吗?”
“怎么,难道除了我都没吃出来?这东西难道能吃?”
阮非颜不信,自己尝了一筷子后才咳嗽着吐了出来,这味道果然让人难以下咽。
越千泷故意问说:“师父,你到底是怎么吃下去的?”
齐衍面无表情,依然在咀嚼的说:“我觉得很好。”
“你觉得很好?”
“师父师父,你还是别吃了,我叫膳房再去做过。”
“于修道之人来说,吃穿用度都是外物,我吃的是心意而不是菜肴,阿阮的心意很好很美味。”
“师父……”
看阮非颜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越千泷倒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闷着头硬吃起白饭来。
“你们可看见那片桃林了?”
“嗯?”越千泷从饭碗中抬头,“看见了,我正感叹呢,原来师父也是个爱花惜花之人。”
终于改口了,齐衍满意的勾着一丝笑意说:“你们月灵草的种子呢?”
“都带着呢。”
“好,这些种子都种在林中,每日用千泷你的鲜血养溉即可。”
“师父,原来你收下我们原来是为了这个?就看上我这点血了?”
“你们不也正需要那月灵草?那片林子是太华山中最适宜的栽种之地。”
越千泷闻言看了一眼苏玦,果然,那人欲言又止的,必然是因为月灵草一事觉得有愧于自己。
“为了小玦我愿意,可不是因为贪图你齐衍弟子的名号。”
苏玦道:“师父,那这样会不会对千泷的身体有所损伤?”
“你们放心,重谨会为她好好筹措,一定不会伤及千泷。”
“师父,你不用这么关心她,我看师妹身体壮着呢,多流点血有什么关系?”
“你胡说些什么?”说完齐衍转头目视着阮非颜,郑重嘱咐道:“阿阮,往后你们都是执灭堂门下,定要好好相处,不可再任性。”
“师父,我没有……”
“不许多言。”
说完齐衍撂下一桌子人便走了,也没交代去处,这个人啊,还真是喜怒无常的。一看阮非颜那憋屈样儿,越千泷实在是憋不住,一拍桌子就哈哈大笑起来。
阮非颜正在气头上呢,对着越千泷就吼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师姐误会了误会了,我笑的是咱师父,我笑他不懂风情我笑他食不知味,我笑他……”
“不许你这么说师父!”
越千泷想着这小姑娘难道是中了邪?齐衍都这样了她居然还帮着那人说话。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因为我?”
“否则呢?”阮非颜指着越千泷就说起来:“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跟着师父到太华山来?为什么要缠着师父啊?”
“你说我跟着他?我明明是因为小玦才来的。”
“还有师兄也是,谁让你这个时候带他们来的?你是存心想打扰我跟师父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开心是不是?”正在喝山蜜的梓兮连咳几声,他刚要分辨就听得阮非颜甩下一句‘可恶’之后离开了。这孩子啊,以前是有些任性,如今怎么成这副蛮不讲理性子了。
一看越千泷的脸色,梓兮宽慰道:“非颜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其实是很善良天真的,她说的那些话并没有他意,越姑娘请不要放在心上。”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这阮师姐呢从前是齐衍门下唯一的弟子,心里自然对他多了些依赖多了些喜欢,但我们这师父呢偏偏有些不解风情,师姐一时下不来台就只好拿着我撒火了。”
“喜欢?”梓兮闷闷的低了头,“非颜师妹年纪尚小,多师叔的确多有依赖,但是师妹哪懂得什么叫喜欢啊。”
“她是年纪小不懂,看来梓兮师兄你一定懂了?”
“我……”被看穿的梓兮回过神来,他起身一边收盘子一边说道:“我看你们都没吃什么,你们先等一下,我再去拿些饭食过来。”
看梓兮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越千泷才得逞的勾起了一丝坏笑。
“在女娲神境的时侯,千泷可不是这副样子啊。”
“那我什么样子?”
苏玦琢磨着,回说:“有些,没正经。”
“怎么,你现在后悔放我出来了。”
苏玦给她也倒了一杯山蜜水,“那月灵草一事,我想……”
“举手之劳,齐衍不是说了吗?对我并没什么影响,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
“这段日子承蒙千泷多谢相助,我心下感激,实在无以为报。”
“报什么报啊?如果一定要报就来个俗点的,许我一生怎样?”
看苏玦那一副惊愕窘迫的表情,越千泷‘噗呲’一笑,说:“我在逗你呢,怎么你每次都这么认真?你以为我真是话本子看多了?我说的是许我一生为友,怎么样,你答不答应?”
“得友如此,是苏玦此生之幸。”
“好一句此生之幸,”越千泷拿起杯子,笑言道:“小玦可记住了,今天你可是许了我一生的,在我这儿可不能反悔。”
“好,一言为定!”
二人一碰杯盏,齐齐仰头将山蜜水饮下。
尝到喉间的清甜,越千泷才感到了少许心安,到底是为什么呢?看着这素不相识的人,她总想用尽法子将苏玦栓在自己身边,一刻也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