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归宁那日过后,上官府一家子也确实安宁了不少,再不敢轻举妄动。
郁景彦自然也逍遥了很多,每日到处找画师。既然要让战珩帮忙找人,至少得让他知道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儿。
哥哥的模样在她心里,这几日她也找了好些自称大师级别的画师,可经她描述画出来的人,跟哥哥的模样、神韵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几日她让清瑶多方打听,说是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村落里,有一位画技栩栩的女子。
今日早早地用过早膳,郁景彦便带着诗语和宁清瑶乘马车往那村落里去了。
马车行了一个半时辰左右,便到了地图上标注的画师的家,是一个四周环竹的简陋之地,院子左侧有一块种满了各种蔬菜的菜地。
下车扣门,来开门的是一个身穿麻衣粗服的女子,清雅卓姿,看年龄跟郁景彦倒是相仿。
“姑娘你好,你们这里是否有一位画师?我想请她做幅画。”郁景彦直说目的。
那女子循着声音微微回礼,“不知姑娘想请她做何画作?”
郁景彦见这女子的状态有些奇怪,她的目光……
“你……”她仿若明白了,伸手在那女子面前晃了晃,“你看不见?”
那女子并未作答,只是娴静的脸庞露出一抹淡雅笑容,“我便是那画师。”
闻得此言,郁景彦连同身后的诗语和宁清瑶都惊诧不已。
画师作画,眼与心便是这作画的灵魂,她若看不见,又怎能作出极具神韵的画作?
见郁景彦半晌未搭话,那女子自是明白了她的疑虑。在世人眼里,盲眼画师怕只是有画师的衔头,并无能力做出什么真正上等的画色。
“姑娘若是疑虑,我也可以介绍我们村里的张画师给你,他是这村里教孩子们作画的先生,画技自然是极好的。”女子倒也不曾生气,反倒是淡然笑着。
“不用了,”郁景彦开口回绝,“我想请你帮我画。”
那些整日虚吹自己是何等牛逼的画师,也并未做出她想要的效果,如今有一个如此谦逊的盲眼画师,她倒宁愿试试。
闻得郁景彦如此坚定的话语,那女子先是一愣,而后笑意恢复,“姑娘请进吧。”
言毕,便侧身请她们进门。
这院落整个用栅栏围着,里面搭了一间两层的草屋,左侧草棚下是简陋的厨房,右侧搭起了一叠葡萄架,架下有石桌石凳,倒是个乘凉休憩的好地方。
女子将郁景彦她们带到石桌旁坐下,而后分别倒了三杯茶水递给她们,自己方才坐下。
“不知姑娘想作何画作?”
“一副人物画,”郁景彦直言,“只是,这人……只存在我的脑海里。”
闻言,女子会意,淡然一笑,“无妨,只要姑娘能细致描绘出他的样貌来,便可。”
于她而言,作画是用心,而非用眼。
看得女子如此泰然自信,郁景彦倒是更来了兴趣,“这个是自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
“拓慈。”女子朱唇轻启。
“拓~慈~”郁景彦轻念着她的名字,“我叫上官凝儿,很高兴能与你合作。”
言毕后,郁景彦示意诗语拿出十两银子递到拓慈手中,“这是一半的定金,画作完成后,另一半我也会如数奉上。”
拓慈摸了摸手里的银子,忙退回给郁景彦,“凝儿姑娘严重了,我的画作只需二十文,万不值这么高的价钱,而且在我把画作交付于姑娘之时,再付钱即可,还请凝儿姑娘收回。”
“这幅画于我而言,是无价之宝,拓慈姑娘不必推辞,还得劳烦姑娘才是。”郁景彦自是不会收回,能找到人帮她画出哥哥的样貌,就是万金也难酬谢。
“这……”
“明日我会安排人来接姑娘到我府上,不知姑娘可否愿意?”此刻已过午时,今日怕是来不及了。
拓慈面色淡然,思考片刻之后便点头应答,这画作想必一天两天也完不成,而眼前这姑娘出手大方,想必也是帝都城内人,这一来一去的路上定会耽搁不少时日,去她府上作画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好,那姑娘需要我做些什么准备?”
闻言,拓慈摇了摇头,“不必,到时只需凝儿姑娘多费些心,细细描述所画之人即可。”
“这是自然。”言毕,郁景彦再与拓慈商定了明日接她的时间,便告辞离开。
一路闲逛着回到战府已是接近酉时,晚饭后早早洗漱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她让宁清瑶带着两个小厮去接拓慈,而她自己征得战珩同意后,腾出一间靠近自己雪院的别院给拓慈。
大概午膳前,人便被接了过来,郁景彦安排着用过午膳后,下午两人便在那别院里收拾准备着作画。
拓慈从自己带来的作画箱里取出颜料,每拿一罐都会置于鼻下轻嗅,这是她确定颜料颜色的方法,然后再把它们按照顺序依次摆放在右旁的矮桌上。
“拓慈,你既是眼不可见,那又是怎样完成作画的呢?”郁景彦很是好奇地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对这女子倒更生几分好奇。
闻言,拓慈置于鼻下嗅闻颜料的动作一顿,而后淡笑开口,“靠记忆。”
待放好最后一罐靛青色颜料,坐好位子后继续说道,“我虽眼不可见,但记性很好,作画之时,我的颜料摆放位置、顺序、线条的分布都有特定方位印于脑海。所以只要我作画过程中身不移动,位置和记忆便不会出现偏差,勾勒线条时一笔呵成,其他也就与普通画师基本无异了。”
郁景彦也搬了一张椅子坐到拓慈身旁,她辞退了院里所有下人,此刻院里便只有她俩。
郁景彦细细描述着哥哥的样貌,服饰发饰她只能按照当下南月国多数男子的装扮来臆想。
随着郁景彦的描述,拓慈脑海中的人物轮廓逐渐显现出来,加上郁景彦给出的更多细节,一副有血有肉的饱满人物像便已晰现于她的脑海。
待郁景彦描述完,拓慈抬手轻抚过身旁桌上摆放的数支画笔,选好后握起一支最细的毛笔,蘸上墨色颜料,便仔细地在面前的画纸上勾勒出来。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整个作画过程看起来确是与寻常画师并无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