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裕二十年,初春。
南月国国都,帝都。
一夜暴雨过后,天空一碧如洗,初春的嫩绿生机透亮轻盈,深吸一口便如饮甘泉般沁人心脾。
郁景彦有些疲惫地站在帝都城楼前,抬手透过指缝看向那渐起的朝阳,这便是重生吧。
嘴角的笑意,如阳光一般耀眼。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沾了些泥粉,倒更显俏皮。
素手轻抬,她理了理渐干的衣裙,这裙脚因沾惹了些泥浆而泛黄,她倒并不太在意,轻巧地跺了跺脚,便抬步往帝都内走去。
今日的帝都相较于往常,倒是热闹了不少。郁景彦很是新奇这真正的古代生活,因而便多看多望了些,脸上的疲惫也被好奇取代了不少。
正看着上劲儿,她觉察到肩膀受了一敲,待她转过身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异香入鼻导致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帝都城北,上官将军府。
初春时节的阳光最是暖人,即便到了晌午时分,也并未让人觉得燥热闷慌。
这辉宏气派的将军府绝对可算得上是今日帝都的主角,原因有二:其一,一生征战的上官齐总算是稳当地坐上了南月国护国大将军之位;其二,上官府的两位掌上明珠明日将一同出嫁,姐姐上官霜儿嫁给当今太子南宫彧,妹妹上官凝儿嫁给刚被皇上收去兵权的前任大将军,战珩。
这两道旨也就一个多时辰前才在朝堂颁布,这会儿将军府便开始喜庆筹备了。
正大门处,苍劲气派的“将军府”门匾被攀爬于长梯的两个小厮提着,原“上官府”的匾子已被撤了下来,新匾正准备上位。
下面,两个小厮正忙着往白玉石阶左右两侧的石狮颈上戴上大红团花,其余挂灯笼的挂灯笼,贴对子的贴对子……一府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
如此大事,府外自是站满了围观的百姓,议论之声也是不绝。
远远街道处转出一辆褐色大马车,直朝这将军府急驶过来,众人识得这马车上挂着的上官府家的标志,便纷纷让开一条道。那些忙碌的下人见主子回来了,也都搁下手上的活计。
其中一人见状急忙跑进府里通报,一句句“老爷回来了”瞬间在府里传遍。
其余下人都恭敬地站在门前迎接上官齐大将军。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待马车刚在面前停稳,候着的一群下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车帘掀起,只见一个五十三四岁模样的男人从马车里站出身来,劲朗的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喜悦之色,一袭墨紫色长袍加身,在车夫的搀扶下跳下马车。本就是武将,身体坚朗,自是丝毫不乏雄武之风。
“上官大将军,恭喜恭喜啊,您高升为我朝大将军,两位掌上明珠也觅得良缘,真是双喜……哦不,三喜临门啊……”
“恭喜……恭喜呀……”
人群中自然也是道贺声不断。
“多谢!多谢!”上官齐双手抱拳爽朗地回谢到,“明日我将军府两明珠出嫁,到时欢迎大伙儿都来我府上坐坐,美酒佳肴,我上官齐管够。”
“好!好……”掌声四起,这将军府外好不热闹。
可这府内,转眼的功夫便从前一秒的欢呼雀跃,跨度到了这一刻的人心惶惶。
一切,只源于那府邸后院荷花池里“噗通”一声落水声。
“不好啦,快来人啊,小姐跳水啦,快来人啊……”紧接着便是丫鬟带哭腔的呼救声,再然后,急匆匆的脚步声开始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最先赶来的是上官齐的正牌夫人苏玉娥,只见她从假山后匆匆跑来,身旁跟着一个年轻的小厮。
“快,赶快下去将小姐救上来!”她也并未显得特别焦急,话是说给她身后小厮的,说话间还不忘向他暗使了个眼色。
那小厮自然是会意,领悟地点点头,便纵身一跃跳进了池里。
周围赶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苏玉娥见状,便厉声吼道,“今日是老爷高升的大喜日子,你等不去前院候着,尽跑到这里来,是想让全帝都的人都看我上官府的笑话吗!还不赶快去前院迎接老爷,这里的事自有我处理,谁都不许在老爷面前多嘴!”
这事要是传开了去,别说这上官府的声誉会受损,她这“女儿”怕是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当家主母如此严词厉语,做下人的自是不敢违抗,迟疑了一下,便又纷纷转折了朝前院方向跑去。
转眼间只留下了二小姐的丫鬟小陶以及上官府的老管家老何。
老何疾步走到老夫人身旁,看了眼跪在池子老远外的小陶,小声对老夫人说道,“一切都已办妥了。”
苏玉娥微侧头,顿了一下便轻点头,“让她过来吧,”然后也看向远处的小陶,“把她处理好!”
老管家领命,便躬身退下。
苏玉娥目光移向那水波荡漾之处,又抬头看向远天,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着。
池水里,一口凉水呛进鼻喉猛地惊醒了昏迷的郁景彦,她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此刻身处危境自是保命要紧,她努力憋住呼吸,本想划水浮上水面,怎奈手脚酸软,根本使不上一点劲来,就连想开口呼救,也发现喉咙喑哑,发不出丝毫声音。
仰躺着的身子越来越下沉,碧蓝天空也越来越远,这种死神临近而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的处境让她觉得恐怖,一年前的场面在脑海里一遍遍上演,就连上方的水也仿若变成了殷红的血,一寸寸地围裹着她。
透过血红,她望见上空竟浮现出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养父养母的,男友的,哥哥的……还有一些身着奇装异服她从不曾见过的人。
越来越虚弱,甚至连睁眼都觉着吃力,可是还她不能死,不能死啊!
老天,谁来救救我……
待她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间雅致闺阁的大床上了。
旁边坐着一大夫正在为她把脉,她虚弱的目光扫过屋里的所有人,然后又定定地看着正上方的玫色床幔,心底的疑惑一圈圈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