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问师父:“师父,修士修行都需要渡劫吗?”
师父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不是废话吗?”
“为什么啊?”
师父道:“修行的本质是什么?夺天造化。修行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逆天便需应劫。就好比你到别人家偷东西,被人打不是天经地义?不死算你厉害,死了是你活该——修士享有超越常人的寿命和能力,自然需要承担更多的磨难和风险。”
“那有什么方法规避风险,降低渡劫的难度吗?”
师父笑道:“渡劫时心态很重要。消极的人只会把事情搞砸,而一旦拥有了积极的心态——他就能开心的把事情搞砸。”
——
我深呼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态,让自己冷静下来。
人们之所以感到恐惧是因为无知。
因为无知,所以无从下手。
就好比面对即将而来的天劫。虽有前人的经验与赘述,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几手准备,但是没有亲身体验过,这言语文字描绘的画面对我来说依旧是一片模糊。
师父曾说过:以静可制动,以柔可克刚,后发可先至,万物万事都是相对的。所以应付可能发生一万种变化的未知之事,最好的手段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丹田内的真气和淤积的雷气已经近乎饱和,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临界点。狂暴的真气如同不断席卷的暴风漩涡,搅得我不得安宁。
天空中的劫云越积越厚,透不出一丝光线。本就阴郁的天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狂风涌动,撩起我的发丝,灌满我的袍子,将我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我抬头仰望天空,只见厚实漆黑的劫云中忽然裂开一个大口子。五道光芒从其中倾洒而出。金,绿,蓝,红,黄五种颜色好似一束垂挂而下的彩虹,与灰黑暗淡的天地形成强烈的对比。
“五色,为何是五色!”
即使在百丈之外,我依旧能够听到申屠破的咆哮。
我也一样傻眼,这他么跟书上讲得不一样啊。
晋升地境的大劫以风火为主。劫云凝聚过后便应是疾风烈火降下。怎生出这五色虹光?
我这一愣间,天空中的光芒却又发生变化。只见异象骤生,五道虹光相聚于一起,渐渐杂糅相融。不过须臾间便化作了一朵五彩莲华。
莲华周遭玄光流转,恍若海市蜃楼般绽放于重重劫云之中。莲生五瓣,依旧为原来五色。每片花瓣都有斗大,灵气氤氲,栩栩如生。
“竟是天生异象,五彩莲华。”
我听到了远处众人的惊呼。
“大宗天骄如何逆天也不过于地境风火劫中多添一道水劫。昔昆仑青锋与蜀山无邪渡劫曾引下四色天虹,生出洪钟大吕与万剑成林的异象,降下风火水地四象大劫,已是惊世骇俗。如今又见这五色虹光,五彩莲华当真是不可思议。”
只不过话是这样说道,但常远的声音中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惋惜:“风火只是个起始,四象亦不是终头,在四象劫之上还有五行劫。古往今来,不乏有天资卓越者逆行伐戮,引得天妒,降下那五行大劫,最后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于地境,五行劫就是堪比九重化形雷劫般的恐怖存在。渡得过遇云化龙,渡不过万事皆休。”
你麻痹的,老子正在渡劫你说这样的丧气话合适吗?
申屠破怕我不知情,忽然急迫地大喊道:“贤弟,你这劫数着实可怕,恐怕是那五行大劫。万分小心,切不可大意!”
即使我再愚钝也知道这劫数已然不是风火大劫。只是此时情况紧迫,我全神贯注于天上,已无瑕回应申屠破。
天空中的那朵五彩莲华动了起来。光华流转的花瓣似被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撕下一瓣,丢落下来。
金色的花瓣自天空中徐徐落下。宛若片被风托住的轻柔羽毛,看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若不是它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威压,必当被人一眼忽略而过。
我却不敢大意,死死盯住莲瓣。
只见那金瓣于下坠之时忽然裂开,化作千方残光。漫天金光锐利如剑,庚金之气充斥天地,彻底将我锁定住。
金光利剑速度奇快,呼啸而下。我连忙运转真气护体,于周身结出一层厚厚的护罩。
“噗,噗,噗……”
细密粘稠的锐器入肉之声连续响起。我的真气护罩等若纸糊一般,一戳就破。连带刚换的白衣也被撕碎。
我身上有银蚕甲自是无碍,可怜一双臂膀和长腿除去布帛衣袍之外再无一物,瞬间便被金光利剑洞穿。
有鲜血渗出,染透了我四肢处的白袍。
此刻我已顾不得什么疼痛,更顾不得什么风度。冷吸了一口气,我竭力张开十数道真气护罩苦苦抵挡。然后敷好活骨生肌的药散后连忙取出一颗金色丹药服下。
此丹乃是那三品上的神魄丹,具有短时间增强修士体魄的效果。
丹药甫一入口,我便疯狂的催动起霸王诀配合。一下子将肉身推升至皮肉圆满的小成境界。奈何我体魄境界低微,又只发挥了六七成药效,止步于肉身地境之前无法寸进。
不过这样也够了,霸王诀主修的便是霸体。皮肉,筋骨,血气三篇由外及里分别对应铜皮,铁骨,金身三种境界。而如今我皮肉完满,人和上品的体魄已算是霸王诀小成,足够施展出铜皮霸体。
四肢上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我的肌肤上也迅速布满淡淡的金色。虽不及昔日罗空已臻铁骨,颜色纯正。但肉身强度也无限接近于地境。
接着我将一品锅取了出来,犹如戴帽子般置于头上。只因霸王诀所修霸体有一处罩门,自头顶天灵沿眉心,鼻翼而下至脖颈处约发丝宽厚的缝隙,此处最为薄弱。昔日击杀那罗空便是因为我运道好,有爆头的习惯。所以此处不得不防。
繁密的金光利剑不断斩来。真气护罩终于是抵挡不住,如玻璃般支离破碎。
我头顶一品锅,风骚地展开霸体,立于原地不动如山。
犀利的金光打在一品锅身上发出铿锵之声。
一品锅由赤金所铸的确坚固异常,硬抗密集的金光轰击,也不过留下几道白色的印子。
至于我就没那么幸运。铜皮霸体施展开来,在金光下还是显得稍逊一筹。虽没有之前那洞穿皮肉的恐怖伤口,但是金光利剑斩下还是会在我四肢上割开半寸深浅的血肉。
霸体的愈合程度极快,只不过再快也比不上漫天金光加身的速度。
切肤之痛,恍若凌迟。金光利剑斩下,一剑一剑。往往旧伤口还没有愈合,又增添几道新的口子。这个过程是十分痛苦的。
只不过再痛苦也在我的忍受范围之内,霸王诀的修炼以及药浴的淬炼一点也不比这儿轻松。
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庞大的庚金之气顺着伤口以及我周身窍穴涌进丹田,这种痛是真切的深入骨髓。
我不住痉挛,全身汗如浆出。
庚金之气已渗入丹田,大片金光不断打熬磨砺着我体内聚成气旋的真气。不过片刻功夫,我体内的风暴便已消失,真气被极度压缩,已然有金丹雏形。
奈何庚金之气未消,继续磨砺着。我的真气愈加凝实,只不过原本鸟蛋般的金丹雏形只剩下米粒大小。
再这样磨下去,非得把我的金丹磨灭不可。
天地之间的灵气难以涉及,我连忙取出自金鑫鑫那夺来的归元丹服下。
入口即化,丹药从食道滑下便溶解开来。一股极为庞大的灵气充斥在我的丹田空间,掀起一小股风暴。本来萎靡不堪的米粒金丹瞬间膨胀三分。
也就是在此时,天空中的那朵璀璨莲华又有动静。继金色莲瓣后又有一朵花瓣脱落。
光华流转,青翠欲滴。碧绿色的花瓣从天而降。
我屏气凝神,严阵以待。
与金色莲瓣的犀利锋芒不同,这朵绿色莲瓣更多的是一种柔和与生机。
如同墨滴顺着笔尖在宣纸上逐渐晕开。绿瓣在下落的虚空中化作一团清气朝我扑来。
我不敢大意,一品锅依旧扣在脑袋上。霸王诀高速运转,肌理上的淡金之色又深了几分。
并没有想象之中的肌肤撕扯,血肉开裂。相反的,清气就如沛雨甘霖般冲刷着我的身子。浓郁磅礴的木之生机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愈合着我四肢上的伤口,比之敷上生肌的药散还要迅速。
我一下子有点愣住。这难道也算是……渡劫?
只是下一刻我便知道是我想多了。
磅礴的清气渗入我的丹田,与快要消散的金光甫一相遇便爆发开来。
宛若火上浇油。在清气的滋养下金光彻底死灰复燃,暴涨的光芒几乎刺透我的丹田。
感受着由里而外散发出的那种绞痛,我冷汗直流,脸上血色尽失。
而丹田之中已经有拇指大小的金丹种子被再度压缩一番。虽然缩水之后的金丹更加的凝实,已摆脱气态雏形朝着固体形态靠拢。但在暴虐的金光中仍旧像是风雨中飘摇的烛光,随时可能会被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