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说称戈和于晶在谈恋爱,林鹏难过地哭了。
然而,后来问题渐渐地多了起来。林鹏开始越来越喜欢他称戈,想要独占他全部的时间,因此遭到了反抗。
那时林鹏是一个面皮很薄的人,一旦被拒绝,便 不愿再自甘下贱,一味地缠着人家。于是他有一个星期没有理睬称戈,没有和他一起吃饭,也没有一道打球、看书、喝酒,上课见面也就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
他的心 里苦苦的,惩罚一个自己爱的人是这样难受,因为,在同时,也是在惩罚自己。
显然逆旅并不想那么早让于雷和陈可不林鹏和称戈的后尘。在宿舍,李明带头聊起了陈可和张韩的绯闻:
“哼!看不上我,就看得上你那哥们了!你敢说不是你给撺掇的?”李明不知道他的话就要让于雷难眠了。
“什么那哥们……” 于雷知道他说的是陈可,但还是暗暗希望李明能另有所指。
“就是那边312的哥们!是叫陈可不是?”
“哎哟~要跟他你可就没戏啦,”林闻也插嘴进来,“人家那叫一帅,简直没治啦!”这虽说是为了激李明,但确也是事实。
“别……” 于雷有点急,“你先说清楚她跟陈可咋了?”
“装!你接着装!我那天看见他俩一块在农园吃饭来着,那叫一亲热,你一口我一口的。诶哟!看得人眼酸啊~”李明自顾自地表现出一脸悲愤的神情,他不知道,有个人的心里可真是酸溜溜的呢。
他和张韩一块吃饭……还亲密地……于雷光是想到那个情景就会觉得痛苦。是啊,平心而论,张韩不管从哪个角度都可说是个好女孩,才貌双全,温柔活泼……如果陈可有那个心,于雷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可以阻止他们两个在一起……
“于雷,我有女朋友了。”
他想象着陈可对着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情景,眼泪开始打转了。于雷翻了个身,不再参加寝室的卧谈,一个人在纷乱的思绪中沉沉睡去。
一夜过去。他从孤独的梦里醒来,窗外蒙蒙的,屋里一片黯然,是下雨了。
于雷勉强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上铺的床板。这张床已经换过几个主人了?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曾经在它身上做过这样凄凄落落的梦?也许吧。
他坐起身来,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胸膛,瘦了些,不知道都被消耗到哪里去了。
屋里的人都睡着,连张勇都还在床上。于雷轻轻地穿上衣服,拿着洗漱用具走出了宿舍。
他朝41楼的走廊深处看了一眼,转身走向本楼的盥洗室。外头的雨真大,都盖过了龙头里流出的水声。于雷把头埋下去,对着龙头冲,冷冷的水浇了自己一个激灵。
他尽量不去做什么联想,拿干毛巾擦了擦脸,把牙刷了,回到屋里。
张勇已经开始穿戴了,他睡觉很轻,一点声就能醒过来。
“这么早?” 张勇觉得奇怪。
“恩那。” 于雷被上铺的这位老兄带了一口东北腔,他现在迫切地需要有个熟悉的人来与自己交谈。
“甭急,我先占座去,还在老地方。”张勇示意于雷不用这么勤快。相处得久了,哥们们都真切地感受到了老大的好。
“恩,呵呵,憋屈的慌,想出去走走。” 于雷笑笑。
“疯了?你看看外头的雨!”张勇把头往窗户外头甩了甩。
“恩,就是这种天才好。”于雷跟张勇随意地小声聊了几句,挎上书包,拿了把伞就出门了。
雨势十分惊人,天上炸响了春雷,震动了全京城的男女老少。
雨点重重地砸在于雷的伞上,平日里沉默的道路此时也大作其声。
这样的雨,在上海的夏天是很常见的。上高中的时候,于雷常常招呼班上的同学到他家去玩,去看大海;又是夏天,在路上难免会遇上一两次惊人的暴雨。到了晚上,他们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荤的素的混聊,最后谁也没睡成,谁也不想睡。
那种幸福是多么唾手可得的啊!只要他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到纯粹的快乐,烦恼和忧虑不属于这个上帝的宠儿。
可是,为什么现在,要寻找一份幸福竟成了这么漫长、艰难的事情,而不安和忧郁又是那么容易侵入他的心房?
雨斜斜地从伞的一侧打进来,于雷的肩上湿了一片。他把伞架在肩上,扬起脖子,想看看清楚头顶上的天。
这片云总是会散开的,因为这场雨下不了太久。可谁来帮他排解心中的雾霁?
他等待自己的太阳,却不知道会不会有升起的那一刻。
于雷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五十了。教室里坐满了人,张勇、林闻和李明正坐在第三排靠左的位置冲他招手。他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浑身湿漉漉的。
就这么湿着挺了两节连着上的大课,到了饭点,于雷觉着脑门发热,手脚沉沉的,使不上劲。看样子是凉着了,于雷无奈地想。
吃了饭回到宿舍,于雷昏昏沉沉地倒进被窝里,他不准备上下午的课了——和陈可一起选的脑科学概论,他还一节课没缺过。
这正是适合补眠的天气。等于雷醒过来的时候,已将近五点。脑袋有种充血的感觉,涨得难受,他艰难地坐起来,看着四周。
外面的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宿舍里没有人,李明训练去了,张勇和林闻估计在上课或者自习。
于雷费劲地伸手拿过湿冷的裤子,从里头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3条 新消息。
陈可。
陈可。
陈可。
最上面的一条是两分钟前发的,于雷就是听见了它的响动才睁开了眼睛。
“你是怎么了?连短信都不回啦~谱不小啊!不上课了饭还吃不?想去农园三楼~十分钟不回我就自个吃啦。”
于雷大概也猜到了前面两条的内容,他赶紧回了条消息过去,保证马上赶到餐厅去跟他会合。
身手顿时利索了不少,他翻身下床,找了身干净衣服穿上。可刚走到门口,于雷就傻了眼——中午雨停了一阵,居然就把伞落教室里了!
他冲到水房的窗户旁边,把雨势看看仔细。刚刚才小了一点的雨这会儿又下得猛烈起来了。
有什么呀!不就是离宿舍最远的食堂么!
于雷咬咬牙,下楼跑进了瓢泼的大雨中。
等到了农园,又透了一身衣服。他走进三楼的餐厅,见陈可正坐在靠窗户的座上悠哉地喝茶,迷人的侧脸上似隐隐挂着一丝微笑。
“怎么湿成这样!你是猿人啊?会用工具么!”陈可瞪大了眼睛盯着全身上下没一处干的于雷。
“伞丢了,只好用跑的。” 于雷在餐桌旁边站着,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坐下。
陈可站起身来,拉着他往厕所走:“你说一声我就给你带饭过去了!真是。”
“这是去哪儿啊?” 于雷的鼻子堵了,说话瓮声瓮气的。
“你这身衣服还能接着穿么!真是!”陈可又“真是”了一遍。
于雷的心里漾起了一股暖流。
陈可把长袖衬衫脱下来给于雷换上,自己就穿着原来衬在里面的一件短袖t恤。
“还是我穿短袖的吧,你这么穿会冷的。” 于雷继续瓮声瓮气地说。
陈可笑了:“你听你那声!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他伸手接过于雷湿透了的衬衣:“你身上好热啊,不是发烧了吧?”
“可能有点,没什么大事。” 于雷故作轻松地说。
陈可贴近了于雷的身体,轻轻把手搁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又摸摸自己:“真的发烧了!你怎么……”
“我就是想过来,我就是要跟你一块吃饭。” 于雷不知道是烧糊涂了还是憋屈得太难受,他打断了陈可,一字一顿地大声嚷嚷着。
陈可楞了一下,笑了出来:“好好好,你生病你最大。我喂你吃饭饭去,走吧。”
“你要真的喂我才行。” 于雷也笑着跟他一起走出了洗手间。
陈可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又要了些汤汤水水的东西,还真一筷子一筷子伺候着于雷吃了两分钟,后来他非说于雷老冲自己奸笑,死活也不干了。
这病生得真值!病着的于雷远比健康的时候有精神多了
“听说你经常跟张韩一块吃饭?” 于雷一边喝着汤一边酸溜溜地问。
“没有啊,就上礼拜五一块吃了一次。”陈可头也不抬地答道。
于雷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这么问:“那……为什么?”
“也没什么为什么,就是她问要不要一块吃饭,我就说好啊。”陈可擦了擦嘴,很莫名其妙地看着于雷。
“那你是对她有意思么……” 于雷问得好不难受。
“哈哈,什么就有意思啊!吃顿饭就有意思了,那咱们天天一块吃饭又怎么说呢?”陈可的眼睛笑笑地看着于雷。
这……这不是在暗示我是什么!于雷心花怒放。
“我压根就没想过。”陈可接着说,“找女朋友啥的至少两年内不可能,现在真没那么多心思去想那些玩意,累不累呀!”
两年内……两年内你一定会和我在一起的,那之后你就永远不会想找什么女人了!于雷暗下决心。
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看雨中人们忙乱的步伐,不失为一种乐趣。本想等到雨停——至少是小一点了以后再走,可一直坐到将近七点,老天依然没有丝毫格外施恩的意思。
没辙,只好在一把伞底下挤着走了。于雷紧紧地搂着陈可,在夜色中冒雨而行。京城不比上海,不曾为雨季的来到设计完备的排水系统,于是街上到处是一滩一滩的积水,任谁都得跳着走。于雷常常跟陈可往不同地方向跳开以躲避水坑,以至于总要有一方叫着往另一方的伞下猛跑,然后又笑着搂在一起。
于雷真是开心。
这豆大的雨点,早上还是忧郁的蓝色,到了晚上却奏出了不一样的旋律。
kenny g欢快明亮的大调式通过电台的广播在校园的上空谱写着幸福的乐章。
in the rain, in the brightest, happiest rain.
陈可把于雷送进宿舍,还没有其他室友的踪影。他接过自己的衬衫,嘱咐于雷要好好吃药,好好休息,赶紧把烧退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发烧?”
“我试过啦,烫的勒~”
“发烧不是用手试的,得用这儿~”于雷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两个人的鼻尖就隔了不到一厘米。
“你又占我便宜。”陈可没有动弹,只是笑了笑,轻轻地说,“还是烧。”
于雷从陈可的身上移开,替他开了门:“快回去吧,别再传染你了。”
出了门,陈可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过身来落了一句:“你又长个了知道么?”
“长个了?”
“恩。”陈可摒着嘴唇笑了笑,走向了自己的寝室。
现实里,却没那么多的小趣味、小暧昧和小浪漫。林鹏想独占称戈全部时间,遭到称戈反抗。
在完成《未名湖畔的爱与罚》之后的2010年,逆旅写下那部著名的纪念性的散文:《回忆“陈可”》:
然而,后来问题渐渐地多了起来。我开始越来越喜欢他,想要独占他全部的时间,因此遭到了反抗。那时我是一个面皮很薄的人,一旦被拒绝,便 不愿再自甘下贱,一味地缠着人家。于是我有一个星期没有理睬他,没有和他一起吃饭,也没有一道打球、看书、喝酒,上课见面也就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我的心 里苦苦的,惩罚一个自己爱的人是这样难受,因为,在同时,也是在惩罚自己。
他起先总是发短信过来,嚷嚷着没有我伙食陡然差了很多,我第一次睇见,眼泪险些滑落,但最终狠了狠心,忍住了,没有回信。既然不愿被纠缠,就独自寂寞去吧。
后来有两个整天,他没有发短信过来,我当时十分地心虚。说实话,过去的那一个礼拜我竟有些享受那种惩罚的感觉,确认自己在对方的心中还有 应该有的分量;若说原谅,其实,从一开始便不曾计较吧。罢了,我在慌乱中迅速心软了,决定自己还是要做一个贱人,因为无论何时,遇到他的事,总无法漠然地 走开,总有尽了自己所有的冲动。但他比我聪明,他在放弃短信求和的第二天便趁着晚饭时间跑到了我的宿舍,来敲我的房门,因为那时侯宿舍里的哥们肯定都在, 我便无论如何也无法挺着不搭理他——否则,人家看着两个男生这个样子,心里还不起疑么?
我便也正好找了一个台阶,下了。路上他怯懦地在一边走着,满脸的无辜,满脸的委屈,我终于感到不忍,当时暗自想着,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什么事,再不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他也惩罚我了。但誓言是脆弱的,人总在无意中重复自己的错误。我们之间的冷战,当然也不只是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