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怀了孩子啊？”潘小蛮笑：“几个月了？”

“快四个月了。”林昭仪低声说。

她脸上的表情，有说不出的忧伤。潘小蛮看着她，很是纳闷，按理说，林昭仪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到三十烂泥巴的年龄了，怀个孩子，可遇不可求，她应该很开心才是呀，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是陛下第一个孩子吧？”潘小蛮八卦：“他是不是很开心？”

“嗯。”林昭仪说。

“最好你能生个大胖儿子，这样他更开心。”潘小蛮笑。

林昭仪脸色一变，身子忽地颤抖了起来，忍不住眼圈又红了，泪水在里面滚来滚去，终于抑制不住，潸潸落下来。潘小蛮愣愣的看着她：“怎么啦？我说错了些什么？”

林昭仪连忙低下头，忙不迭把眼泪抹了，然后抬起头来，强挤出笑容：“淑妃娘娘没说错些什么，妾身只是有些伤感而已。”

潘小蛮莫名其妙：“伤感？”她说：“哎呀林昭仪，怀了孩子应该要开开心心才是，心情不好或者生气，会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要不孩子出生后，脾气很大，很难哄的——呃，其实我也不懂。据说，这是胎教，很久很久以前，听几个女人闲聊说的。”

林昭仪看她，过了一会儿后，轻声问：“淑妃娘娘，老祖宗定下的那些规矩，你可有听说过？”

“规矩？”潘小蛮眨眨眼睛：“什么规矩？”

“原来淑妃娘娘还真不知道。”林昭仪叹了一口气。

“这儿什么不多，就是规矩多！”潘小蛮撇撇嘴：“乱七八糟的规矩多如牛毛，数不胜数，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 ，要不受罚没商量。”

林昭仪又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她不再说话了。

潘小蛮无所事事，目光落到水榭的石桥下，看着在碧水中的锦鲤。那些锦鲤，色彩艳丽，身姿婀娜，它们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过来，又游过去，兴致勃勃的追逐，嬉戏。潘小蛮看到兴起，不禁拣起一块石子，忘情地往池中投去，水面顿时激起一片涟漪，游动的鱼儿慌乱地四散乱窜。

欢儿指了其中一条，笑着说：“主子你看，这条鱼多好玩，身上只有黑白两色，看上去，就像山水那样。”

潘小蛮瞧着那些鱼，很羡慕：“做鱼多好，无忧无虑，可以自由自在游来游去。”

林昭仪说：“是啊，在水中游，很快活吧。”

此时刚入秋，秋老虎的季节，天气干燥，炎热，那火辣辣的太阳在蓝蓝的高空中挂着，炙热的阳光晒在大地上，令人更觉烦躁郁闷。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古代没有空调，无论多热的天，穿衣服也要穿一大堆，又是长裤子又是长裙子，又是长衫又是长马褂，里三层外三层，比包粽子还要严密。

这使潘小蛮无比的想念着二十一世纪的吊带衫，超短热裤。潘小蛮还想着在二十一世纪，她常常穿着性感的比基尼，在海滩，或家里游泳池旁，享受的太阳浴，还有泡在水中，那种超爽的感觉。

潘小蛮不禁脱口而出：“好想跳下水去，跟那些鱼儿一块儿游水。”

林昭仪一怔：“游水？”

潘小蛮说：“是啊，这个时候泡在水中，一个字：爽！两个字，很爽！三个字：非常爽！”“游水”这两个字，不说则已，一听潘小蛮的一颗心就收不住，强烈得无法抑制自己。她忽然就任性起来，想小小的放肆一下，于是脱了鞋子，挽起了裤脚，掀起裙角。

欢儿吓了一跳，瞠目：“主子，你……你要干什么？”

潘小蛮没理她，而是提着鞋子，赤着双脚，跑到水榭台阶靠近水的地方，然后很不淑女的一屁股坐到地面上去，再然后把脚伸到水里——哇，感觉到很是爽歪歪。

那清凉感，一下子的从脚窜到全身。

潘小蛮把双脚摇来晃去的撩水，还不停地拍打着水面，周围的鱼吓得早已一溜乎跑掉，水面随着她两只脚上下左右的摆动拍打，水花四溅，舞动着一个个水泡泡。

她说：“哇，好舒服呀！”

小轩子想阻止已来不及：“哎呀主子，这……这……这——”

潘小蛮瞪他一眼：“又怎么啦？”

小轩子苦着脸，伸长脖子往周围张望了一下，心惊胆战地喃喃：“主子，给别人看到了可不好，会说主子没规矩的。”

潘小蛮噘着嘴，很不以为然：“说就说呗，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哪管得了那么许多？”

小轩子的口吻像了潘小蛮二十一世纪的老妈，苦口婆心：“主子，这……这……这可不好。”

潘小蛮不鸟，双脚泡在水里继续摇来晃去的撩水。她眼珠子转了一下，突然就有一种想游泳的欲望。这欲望很强烈，强烈得让潘小蛮无法抑止——她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自制能力差，总给感觉牵着鼻子走，想干嘛，就非得要干嘛不可，要不心里会痒痒得难受。

她高声喊：“小轩子——”

小轩子赶紧说：“奴才在。”

潘小蛮歪着脑袋瓜子问：“小轩子你说，我可不可以跳到水里，和鱼儿一样游水？”

小轩子唬得脸上变了色，像是遇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跳了老高，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哎呀主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潘小蛮问：“为什么不可？”她嘻嘻笑，安慰他说：“哎呀小轩子，你放心好了，我会游水，无论蛙泳和仰泳，水平都不赖。我向你保证，我绝对绝对不会被淹死的！真的，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小轩子不但面无血色，连声音都变了：“主子，不可！”他吓得像世界末日来临似的，诚惶诚恐：“主子，如果给太后和陛下知道了，这……这……这如何是好？主子会被太后和陛下责备的，会说，这成何体统？”

潘小蛮嘀咕：“切！游泳也被骂！什么天理！”她很不甘心，眼珠子又转了一下，忽然又想出了一个新主意：“如果——小轩子，我说如果哈，如果我不是故意跳到水里去的，而是不小心掉到水里去的呢？小轩子你说，太后和陛下就是知道了，估计就不能责备我了吧？”

小轩子又再一次给吓得半死：“主子，不可！万万不可！”

潘小蛮不高兴了：“这也不可那也不可，你烦不烦啊？”

小轩子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变成了茄子色，他不停地擦着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冷汗，那副尊容，就像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样。

潘小蛮斜了眼睛看他。估计此时小轩子在想，遇到她这样不懂事的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不晓得他有没有这样想。也许小轩子没有这样想，是她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

潘小蛮朝林昭仪看过去，嘻嘻笑：“你要不要也来？真的很舒服。”

林昭仪赶紧摇头：“不要不要！”

潘小蛮挤眉弄眼：“周围没有人，不打紧。”

林昭仪还是摇头：“不要不要，妾身不要！”

不要拉倒。潘小蛮双脚泡在水里，不停摇来晃去，感觉到真的很惬意——好久，没有这种随心所欲的惬意了。

不远处，有一个叫“紫云楼”的三层阁楼。高大的屋脊，黄色的琉璃瓦，饰以金壁辉煌的色彩，在楼上有宽阔的平座，阙亭拱卫，出檐是雉尾的设计，坐在上面，可以居高临下，俯瞰整个御花园的全景。

此时三楼的窗口前，坐着赫连墨。

他在喝茶，一边朝潘小蛮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此时潘小蛮微微的仰着头，笑得阳光灿烂。她一张小俏脸上粉艳艳的，嘴唇光滑湿润，牙齿又细又白，嘴角露出无限俏皮。最动人的是一双楚楚动人大眼睛，瞳中波光流转，眉飞色舞，有一种引人遐思的风情，好像携着一把风，一吹就吹到人的心窝里。

忽然，她扬声唱起歌来：“……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潘小蛮唱歌不怎么样，不过是klv的水平。不过她的声音娇憨，带着许些慵懒，并不妨碍旋律优美。

赫连墨身子懒洋洋靠在椅子上，嘴角轻勾，一双冷清的眸子，此时隐隐约约的闪烁了一下。端着青翠欲滴蓝色花纹茶杯的手，骨骼修长清雅，微微泛着淡白，他略略低头，浅酌了一口茶。

他的对面，坐着三王爷赫连嘉。

他也喝着茶，一边往潘小蛮看去。

一曲完毕，又再听潘小蛮唱另一曲：“……法海你不懂爱，雷峰塔会掉下来。我们在一起永远不分离。法海你真的不懂爱啊，为什么为什么爱情总是那么难获得，请你放我给我自由不要分手，请让我们在一起……”这歌，唱得脸红耳赤，咬牙切齿，像跟谁吵架似的。

赫连嘉嘴里的一口茶，终于忍无可忍喷了出来，惊诧：“淑妃娘娘这唱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破歌？”

赫连墨冰冷的一张脸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轻声说：“以她的品性，还能唱出些什么高雅的歌来？会的，也只不过是这些低俗幼稚的歌。”

“陛下——”赫连嘉问：“你还是不喜欢淑妃娘娘？”

“我有喜欢过她吗？”赫连墨双眉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