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小轩子又再一次给吓得屁滚尿流,几乎要魂飞天国,连忙战战兢兢地低声提醒:“主子,和陛下说话,要……要……要——”估计他丫想说,要潘小蛮有礼貌些,温柔些,恭敬些,但在这个场合,作为小小太监的小轩子,又不好直说。他支支吾吾了一下,才说:“主子要对陛下,不能称‘我’,要称‘臣妾’。”
潘小蛮瞪他一眼:“要你管,我偏要称我!”
小轩子脸色惨白,吓得跪下来磕头:“哎呀主子,这是规矩。”
潘小蛮咬了咬嘴唇,嘟哝:“去他丫的规矩。”
小轩子还在磕头:“哎呀主子,如果不守规矩,被处罚的呀。”
潘小蛮没好气。这家伙,就懂得用“处罚”两个字来吓她,不禁悻悻然:“好啦好啦,我不说我还不行吗?臣妾就臣妾,反正说臣妾也死不了人。”
一抬头,看到赫连墨盯着她看。虽然板着的一张脸孔威严无比,眼睛一如既往冷若冰霜,可潘小蛮还是眼尖,捉摸到他的脸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很狡猾的一闪而过——他在拚命地憋着笑哪,傻子一看就知道,这丫看到她的窘态,在偷着乐。
潘小蛮小声地嘀咕:“笑什么鸟?”
赫连墨说:“潘淑妃——”
潘小蛮瞪他:“干嘛?”
赫连墨面无表情,又再盯她看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你对朕无礼,朕是皇帝,自有大量,今日就不和你计较了。如果你下次这样,你就得小心了。”
潘小蛮气:“你——”
赫连墨突然一挑眉,疾言厉色起来:“潘淑妃,听到朕说话没?”
潘小蛮一哆嗦,吓得心惊胆战,赶紧说:“听……听到了。”
她咬了咬嘴唇。算了,为自身的生命安全着想,要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和这丫斗,节约点金津玉液,省些精力。反正在古代,凡是做皇帝的都是心理变态,自命不凡,唯我独尊,无论谁遇到他,有理说不清就是了。
潘小蛮说:“陛下,臣妾去拜见太后去。”
赫连墨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那完美无遐的唇边缓缓地溢出了三个字:“你去吧。”
潘小蛮如蒙大赦,赶紧说:“臣妾去了啊!陛下,安宁黑哈塞油了啊。”
韩国是中国的近邻,不晓得在这个时代两国之间有往来没有,也不晓得到底知赫连墨不知道“安宁黑哈塞油”是韩语,翻译过来就是“再见”的意思不?反正赫连墨盯着她看的表情是怪怪的。
脸上仍然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闪烁了一下,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那样子,好像潘小蛮是舞台上的小丑,很好玩,很有趣似的。
潘小蛮说完“安宁黑哈塞油”后,转身要走。
赫连墨也抬脚要走。
就在与赫连墨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潘小蛮眼珠子转了转,不禁恶向胆边生,脸上浮起了一个阴险的笑容。趁了众人不注意,她突然就以了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偷偷地伸出了脚,鬼鬼祟祟的绊了赫连墨一下。
赫连墨一时大意,想不到潘小蛮会这么天大狗胆,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跑到太岁头上动土来算计他。他只管仰起头来,一副皇帝的派头,雄巴巴,气昂昂的,大踏步走路。结果,不小心给潘小蛮这么一绊,他的身子猛地摇晃起来,往前踉跄了两步,然后“扑通”一声,用了一个优美姿势难看的动作,重重的趴到地上。
潘小蛮的小动作,搞得神不知,鬼不觉。
她机智得很,趁了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抢先发言,还很知趣地配上一个大惊失色的表情:“哎呀陛下,你怎么摔倒啦?是不是地太滑啦?哎呀陛下,你要小心呀,万一伤了龙体怎么办?”
只管花容失色,大呼小叫,却站在原地不动,一双贼溜溜的眼睛,鬼鬼祟祟欣赏着赫连墨那狼狈的样子。潘小蛮想笑,却不敢笑。只有拚命的憋着,憋得好辛苦。直把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腮帮子都咬出了血,好不容易才能坚持着,没笑。
“陛下!陛下!”
旁边的小太监乱得成一锅粥。他们唬得脸上变了色,一副大难临头的惊恐神情,慌里慌张一窝蜂似的围了过去,有太监把赫连墨搀扶了起来,又有太监给他拍身上的灰尘,又是给他整理皇冠,又是把他身上的衣服扯平,冯伦则上下仔细检查一番,看他有没有受伤。
潘小蛮趁众人兵荒马乱之际,也趁赫连墨没来得及大发雷霆,将她治罪,连忙说:“陛下,时候不早了,臣妾去拜见太后啦!要不太后等久了,会责骂臣妾不懂礼数的!臣妾走啦,陛下,安宁黑哈塞油!”她赶紧要来个鞋底抹油,溜之大吉。
不想赫连墨忠实的狗腿子冯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拦了在她跟前:“淑妃娘娘,你不能就这样走哇。”
潘小蛮只好站住,装了无辜的样子巴眨着眼睛,装傻:“我干嘛不能走?”
冯伦话里有话:“淑妃娘娘心里应该明白。”
潘小蛮心里一急,撒赖的功夫就出来了,当下背脊一挺,恼羞成怒地嚷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陛下刚才不小心摔倒,你是不是要硬派臣妾——”忽然住了嘴。想想好像不对,瞪了冯伦,一手叉腰,一手指了他,冲着他连连“呸呸呸”了三声:“错错错!你又不是陛下,不过是太监,我自然不用对你称臣妾,应该称……称——”她绞尽脑汁,搜索枯肠,一时之间想不出来应该自称什么,于是她歪过头,寻找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轩子,压低声音,很虚心地不耻下问:“我在这个姓冯的家伙跟前,应该自称什么来着了?”
小轩子赶紧小声说:“主子对奴才,称本宫。”
潘小蛮一拍脑门:“啊对,我应该自称为本宫。”她又转头,继续瞪冯伦,气势汹汹地说:“陛下是自个儿不小心摔倒的,你是不是要硬派本宫的不是?告诉你,陛下是一代明君,明事理得很,才不会像你们这些小人,小肚鸡肠,拉屎不出怪地硬,胡乱把罪名扣到本宫我的头上来!”
冯伦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想不到潘小蛮这样无赖,使用下三槛手段暗中算计人不算,被捉了现场,却死口不认。这倒也罢,偏偏她还伶牙俐齿,能说会道,说话竟然如此的粗俗,哪有一点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倒像了一个市井泼妇。
赫连墨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潘小蛮,略略地眯起了一双眼睛,唇角微微上扬,一张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半点不生气的样子,但他一双漆黑的眸子之中,隐隐带着几分玩味的神情。
潘小蛮被他盯得一张脸微微地发烫起来,心神不定。想把目光移开了去,想想又不甘,于是强作镇定,向他回盯过去。
两人四目相交。
赫连墨一动也不动,只盯着潘小蛮看,眸子之中的玩味越来越浓郁,甚至,还浮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白的暧昧来。
潘小蛮被他看得心惊胆战。终于胆怯了,败下阵来,把目光移开了去。为了预防节外生枝,预防赫连墨这家伙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她,她得赶紧溜走,逃得快好世界是不是?
“陛下,臣妾可以走了吗?”她巴眨着眼睛问。
赫连墨没说话,仍然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看。
潘小蛮眼珠子一溜,大着胆子,又再说:“陛下,刚才你不是说过了嘛,‘你对朕无礼,朕是皇帝,自有大量,今日就不和你计较了。如果你下次这样,你就得小心了’——今日还没有过哪!陛下,你作为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够食言,更不能够出尔反尔对不对?
赫连墨略略抬起了头,把目光移开了去,终于说:“你走吧。”
潘小蛮大喜,赶紧说:“谢陛下。陛下,安宁黑哈塞油!”
赫连墨微微“哼”了一声。潘小蛮做了一个挥汗如雨的动作,暗中伸了伸舌头,赶紧带着她的太监宫女们,一溜乎的走了。
进了长乐宫。
到了一个富丽堂皇雍容华贵的大殿。门前两旁肃立着好几个太监小宫女,见到潘小蛮,毕恭毕敬行礼。
其中一位小宫女,领着潘小蛮走了进去。
映入眼内的,是正中设着的大紫檀雕螭案,上面有一个三尺多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錾金彝,一边是玻璃盒。左侧是富丽堂皇的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两边有花梨木嵌宝石的柜橱,翠、玉、宝石连缀起来的花卉盆景点缀在其中。
正中的楠木交椅上,端坐着着一位雍容华贵中年女子。小宫女走到她跟前去,行礼:“回禀太后,淑妃娘娘来了。”
潘小蛮原本以为,太后是一个七老八十岁的老太婆,像《还珠格格》里面的那个太后,白头苍苍,老态龙钟。
谁知不是,判断错误。
这太后,四十岁出头没多久的年龄,高挑的个子,有点瘦, 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大眼睛,鼻子高挺笔直,嘴唇小小的,略厚,微微向上翘,尖尖的下巴则很精致。
虽然不年轻了,有着岁月走过的痕迹,可她还是美得惊心动魄,特别是那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怎一个销魂了得,依稀看到年轻时的艳压众生——当然了,女为悦己者容,如果没长得倾国倾城,有两把刷子,当年她的皇帝夫君又怎么会看中她?她又怎么能够在后宫三千丽中脱颖而出,坐上古代女人登峰造极的太后位置?